第195章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简铭离开了睿思殿，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小内监秦顺则随着他,还提着那只装着两个嬷嬷骨灰的木盒子。

所谓见怪不怪,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又或许是认命自知躲不过，秦顺这会儿倒不觉得如何瘆人了。

他更好奇的是,皇帝和殿内同常胜侯都说了些什么。

当然,那些话秦顺是没资格听到的。

这却不妨碍他偷偷琢磨简铭的神色——

脸色不大好看？

常胜侯被陛下责骂了？

秦顺缀在简铭的身后，往寿康宫走的一路上,都在暗自打量简铭。

寿康宫仍是那个寿康宫。

论理,这里是供奉太后颐养天年的所在,该是僻静而不问世事的。

然而,寿康宫从来给人的感觉,仿佛大齐权力枢纽在这里,而不是在皇帝日常批折子、见臣子的睿思殿，甚至不是在整个皇宫前面、皇帝上朝的大殿。

连寿康宫门口当值的小内监，都似乎比别处的更体面些。

秦顺提着木盒,戳在简铭的身后,瞄着寿康宫门口昂首挺胸的当值小内监,在心里撇了撇嘴。

换做在宫里别处,他这个内廷总管的徒弟,哪个奴婢见了不得赔着笑脸打招呼？

偏偏,就是在寿康宫,他都不如一个普通把门的小内监的腰杆挺得直。

秦顺心里不大是滋味。

皇帝斗不过太后这事儿，宫里人都知道。

皇帝不顶事儿，皇帝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抬不起头来。

可若是宫外的人呢？

秦顺偷偷瞄简铭。

见这位常胜侯站在寿康宫前面,似乎也很……恭顺？

秦顺在心里摇了摇头。

人人皆说，常胜侯是大齐最厉害的武将，是大齐的战神。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面对太后，也不过如此。

看来啊，太后在宫里怕是要一直做主下去喽！

正胡乱思忖着，前面寿康宫的殿门大开，自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约莫五十余岁，模样五官极儒雅，保养得也极好，只有头上夹杂着的几丝花白，才能看出来些岁月的痕迹。

他的身形不矮，在一身精致绸袍的衬托之下，倒也十分的卓然出众、气度非凡。

这人一眼便看到了殿门之外的简铭，撇唇而笑，似有几分得色。

“本相道是谁在外面求见，原来是常胜侯！”他呵呵笑着，脸上却几乎不见什么笑纹。

简铭抬眸，脸上划过一瞬的微讶，继而便朝前方拱了拱手：“王相安好？”

王丞相对简铭刚刚的讶异表情很觉满意，他又是呵呵一笑，这一次倒是多了几丝高兴的意味。

“本相好得很啊！”对于自己当朝丞相的身份，他极为自得，无论何时何地，开口闭口必是“本相如何”云云。

这副嘴脸，简铭早见得惯了。

让他心生波澜的，是王丞相的话。

只听王丞相紧接着又道：“本相瞧着，常胜侯也好得很？”

尾音着实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简铭的脑中瞬间划过了，那两名殉职的侍卫的脸，蓦地凝眸。

王丞相对简铭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都不放过，见状，嘴角勾起，心里似是在得意地笑。

简铭的目光只凝了一瞬，便即回复如常。

他迎着王丞相的眼神看过去，眼底隐有锐意：“我与王相，半斤八两吧！”

我的确是折了两名暗卫，王相你却也搭上了一名精锐杀手，可不是半斤八两吗？

王丞相显然听懂了简铭话中的深意，双眼危险地眯了眯。

继而冷呵一声：“听闻令夫人病了，常胜侯怎么还空到宫里来？”

说着，朝秦顺手里的木盒子上瞥了瞥。

秦顺被他瞥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垂着脑袋看都不敢看——

便是木盒子里的物事，都没让秦顺觉得这般可怕。

他总觉得，说不准下一瞬，王丞相就会生出杀人的念头。

王丞相对于一个小内监的反应，是不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