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谁的执念？
郑国忠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那块缺失的拼图。马上就能拼出完整的画面，还原江南儿童福利院投毒事件的始末了。
为了留在福利院，一个七岁的孩子故意说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话，让那些想要领养他的夫妻，毛骨悚然、脊背载寒，迅速打消领养念头，第一时间撤回申请。
他也可以选择调皮捣蛋，让领养人从一开始就将他排除掉，但那种行为违反了他本身的行为模式。
并且，他不可能知道福利院里什么时候会来领养人，更不知道领养人什么时候观察他们那些等着被收养的孤儿。
做不到时时刻刻演戏，那就只能在与领养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表现出令人恐惧的那一面。
‘是不是真的听话不重要，大人要的就是看上去好管教的小孩。’
这句话，郑国忠深有体会。
他曾经手过一起未成年人强j案，做案人是一个十四岁男孩。看上去很老实，学习成绩处于中上水平，班主任和隔壁邻居对男孩的印象都还不错。
但谁都不知道，就连男孩的父母都完全没想到，自己儿子在人前的表现和真正内心，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男孩在学校里人缘不错，在家也经常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但案发后，警方在男孩父亲的电脑里，发现了男孩在网络上的聊天记录。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都不足以形容。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将自己攻击性极强、充满暴力与欲望的一面，伪装在乖乖仔的面具之下。
而他的父母和老师，真的看不出来拙劣的伪装吗？
不是大人看不清，是疲于顾及。
人性是复杂的，从警二十年的郑国忠，深知这一点。
但眼前这个少年，显然比那个‘双面’男孩的性格，还要复杂无数倍。
病房外的走廊里，吸顶灯亮如白昼，明亮的光线打在少年身上。
即便黑眼圈极为浓重，也掩不住富有弹性的肌肤，还有那双黑白分明、无比干净的眼睛。
但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少年一身冷漠到近乎阴沉的气质，郑国忠看着少年的目光不再是看着怪物一般。
恶魔！
七岁就有着不可思议的洞察力，一句话直指成年人无法直视的真相，这已经不是智商过人所能解释得了的。
这是个恶魔，洞悉人性、玩弄人心的恶魔。
“排除一切不可能，无论剩下的多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少年点头说道：“虽然这只是柯南·道尔在《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写的一句话，但在现实查案里确实可以对照得上。
不过，这只适用于锁定几个嫌疑人的案件，也就是侦探小说里常见的本格推理。
机动杀人，无差别或无动机杀人，这类案件就不适用了。”
郑国忠愕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阵阴凉，浑身毛孔张开，寒毛纷纷倒竖起来。
这些都是非常专业的名词，就算有些小说里出现过，也只是三言两语一笔带过，读者很少会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很难理解真正的意思。
机动，并不是随机的意思。而是带着某种特定的目的，挑选符合特征的对象，进行犯罪。
譬如，棒子国某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狂魔，只对应召女郎下手。满足兽欲后，杀人埋尸。
无差别或无动机，则是没有特定目的，不固定特征，为了杀而杀。被害者不是同一职业的从业者，不限性别、年龄、体形、装扮等特征，做案时间也不固定。
凶手和被害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矛盾冲突，因而也就不存在杀人动机。甚至于绝大多数被害人，跟本都不认识凶手。
这类案件如果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或者案发现场地处偏僻监控没覆盖，且提取不到除被害人以外的生物样本。那么，想要锁定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少年在说出这些专业名词时，语气很笃定，显然不仅仅只是看到或听到过，而是对此有很深的理解。
郑国忠心底笃定少年就是一个极度冷静、智商超群的天生杀人狂，并且，为了更巧妙地逃脱法律制裁，还读了不少法律、刑事方面的书藉。
可想而知，他的反侦查能力远比一般罪犯要高得多。
想到这些，郑国忠惊觉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观察你！”
少年思考了一下，摇头道：“早就？所以，你跟踪调查我，不是最近的事情。半年？一年？”
少年盯着郑国忠，老成持重地叹了口气：“大叔你真的…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你的人生就这么虚度了，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郑国忠胡子拉碴的沧桑面容，蓦地一沉道：“但是，我不能当那一百七十五具尸体，从来没出现在眼前过。
二甲基、二氯二吡啶结晶，也就是百草枯。中这种毒的人，死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十几个只有七、八个月的婴儿，小小的身子扭曲得不像样。小手都塞在嘴里，你知道他们在死前有多难受吗？
还有当时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一个个捂着肚子，死不瞑目地张大眼睛。我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些孩子在毒发的时候有多疼，想象到他们地上打滚，哭喊着的样子。”
郑国忠越说越激动，见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更是血往头涌，双手按在少年肩上，用力地将他往后一推。
少年后背撞在椅子靠背上，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后脑勺肯定也会因为惯性撞在墙上。
少年没有反抗，只是绷直身体。
郑国忠见他一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脖颈上的青筋登时暴起，面色渐渐涨红地低吼道：“这种毒无药可解。就算抢救及时，毒性还是会残留在身体器官里。
除非，摄入的量极少，并且在毒素还没扩散开之前洗胃。
距离福利院最近的医院，开车要半小时。几个年轻辅导员和十二、三岁的孩子，拉到医院没能抢救回来。像你这么大的小孩，根本连抢救机会都没有。
其实，你根本就没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