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问心（七）

唯一一次与《万物之书》失去联系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在林烬自己的梦中。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梦境。

但不管是不是梦，那次在事务所入睡之后，他就仿佛再次穿越了一般，来到了一个无比奇诡的世界。

那里冰雕玉砌，触目所及都是雪山冰石。

那里还有一个仿若来亘古以前的古神，苍茫无际的声音。

那个声音对他说‘吾即地狱’。

脱离梦境之后，书哥通过间接观测，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轮回道因幽冥路的崩塌而停滞，但并不代表轮回道就不存在了。因众生信念形成的灵域，会因信念溃散而消失，但循环轮回这一秩序，与法则共存。

所谓法则，不因万物生而生，不因万物灭而灭。

书哥无法通过间接观测，确定那个古神般的声音，真实身份是什么。但推测有两种可能，其一，地狱之主阎摩罗王的神格残念；其二，地狱投射于林烬心里的具象化表现。

后者可以理解为，地狱已经形成了自主意识，即便地狱路已经崩塌、轮回道停滞，但已然形成的意识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林烬通过对方说出的‘异乡人’三个字猜测，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所以地狱意识才会与他产生微妙的精神连接。

但第二次与地狱意识连接的时候，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自己的缘故。

事务所二层收容区编号：29815的收容物——摩诃娑多伽那。

生时为一名得道高僧，为修补地狱路，以身填补。结果，身死道消也没能挽回将倾之厦。

一场白费，导致其死后执念深重，堕落成鬼王，被当时的事务所主人收容。

近千年过去，执念不减反增。

于是，念念不忘，终得回响。

地狱意识应这位的呼唤而来，通过林烬这位当代事务所主人，执著的摩诃娑多伽那，终于得见地狱的真容。

看到自己为之付出一切，却没能挽回的究竟是什么，终于了却一桩心愿。

这件事让林烬心生忌惮，老头肯定是在他整理事务所二层收容区那些情绪细线的时候，找到了利用他为媒介向地狱意识传达某种信号的机会。

此事林烬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暂且搁置。

只是，从那以后，他对待二层收容区就多了亿点心眼。除了[卑至哞、人面枭、判官]三尊石像以外，他就没再多碰其它未知的存在了。

但不同的是，地狱意识连接自己的意识后，虽然与书哥失联，但他依然可以施展[天人通]这一神通术法。

无神论者将灵魂解读为意识或者精神，林烬曾是个不那么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对万事万物、任何自己所不了解的一切，都抱持着怀疑态度。

穿越之后，亲眼见到并参与了多起诡异事件，遇到的鬼怪恐怕比一般法师还多。

不过，林烬依然对是否真的有神明这种存在，保留看法。

因为，他所见皆鬼怪，到目前为止遇到的超凡存在中，除了余于翁这个鬼神，他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神迹。

在事务所二层收容区祭坛献祭那个饿死鬼，收到灵魂点和祭仪点后，他就离开了，并没有看到或听到[祭坛八神]的短暂会晤。

在他看来，非人类的超凡存在，应该相生相克有对应关系，才能达到平衡。

但他只见过鬼怪，而没仰望过神明。对此，他也曾思考过。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数百上千条无辜生命被鬼蜮吞噬，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为什么不出来管管？

真就像美丽国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说的那样，泰国已经成了神弃之地？

一个超过95%国民笃信神佛的国度，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烬不认为这是神明对人类的考验。

东西方各国的传说里，都有过类似的故事。为祸人间的大妖跳得欢，满天神佛坐视不管，目的是用那大妖来历炼那个故事里的主角，让其迅速成长。

这种把怪留给主角升级的套路，如果真的存在，那神明该是何等残忍！

想想故事里被大妖肆虐，死于非命的万千受害者，难道这些普通人就不配活着吗？

对于到底有没有神明这种伟力存在，《万物之书》给出的提示，永远都是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可以得到答案。

林烬之所以在身处困境的情况下，突然想到这些，是因为他强忍着头颅几欲碎裂的剧痛，再次尝试催动[天人通]。

失败了！

踏上修行路，他领悟到灵魂到底是什么。

意识、精神、意志，这些从属于灵魂，而不等同于灵魂。

一个人的灵魂能量越强，其意识就越清晰，精神就越充沛，意志也越强韧。同理，灵魂能量弱，意识模糊、精神萎靡、意志薄弱。

林烬无疑属于前者，且是极少数灵魂能量非常强的那一小摄。

严格来说，地狱意识体连接的其实是他的灵魂，意识是一种让他感知到对方存在的表现。

那么，自己在被地狱意识连接的状态下，都可以施展[天人通]，为什么在这心狱里却做不到？

难道说，这个典狱长比地狱意识还强？

如果真有这样的存在，能不能毁天灭地先不说，搞死他那不是分分钟，而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等等！

不管是宗教范畴还是民间传说，抛开十八重地狱那些恐怖的刑罚和血淋淋的表象，其本质内核是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