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诡梦（二）

昏暗的陋巷，两侧各有一排低矮民房，清一水掉漆严重的铁皮门。门与巷道之间有一条散发着臭味的沟渠，门前大多斜搭一块木板，便于将自行车或自动车推进屋里。

门前都装着灯，有上个世纪工厂里最常见的铁皮罩工业灯，更多的则仅仅仅只是一根灯管，上面沾着油污和死蚊子。

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令这条昏暗、逼仄的长巷，显得更为幽深。

远处有狗叫声，一只野猫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来，跳到一盏铁皮灯上，最后蹦到一堵锈迹斑斑的墨绿色铁皮门前。

铁皮灯滋咕滋咕地晃动了一下，摇摇坠欲的罩子，很坚挺地撑住没有掉下。

‘吱’

墨绿色铁皮门，打开了。

一个瘦削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那是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约摸十岁左右，短袖衬衣加及膝格子裙，露出一双光滑纤长的小腿。

女孩走到门旁，打开一只皱巴巴的塑料袋，将里头装着的小鱼干倒在地上。

野猫喵地叫唤了一声，似乎很欢快。

女孩立马用手指抵着唇，‘嘘’了一声，压低音量，轻声说道：“快吃，吃完快走。”

泛黄的灯光下，那只通体无一根杂毛的小黑猫，欢快地吃着小鱼干，时不时仰头看向蹲在旁边的女孩。

小鱼干很快吃完了，黑猫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只有这些了。”女孩抱歉地轻声道：“小喵，我以后不能再给你找小鱼干了。我…要搬家了，去很远的地方。”

黑猫用脑袋蹭着女孩的手掌，女孩又说：“妈妈要嫁给曼谷的一个叔叔，所以，我也要去那里了。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小喵，去找一个主人吧。找一个可以天天给你小鱼干的主人，然后快乐的长大。”

屋里传来一声喊叫，女孩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最后在母亲的催促下站起身，冲小黑猫摆摆手。

过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开到巷子口停住。

墨绿色铁皮门里走出一个年过三十的妇人，手上提着两只简单的旅行包，身后跟着那个扎双辫子的女孩。

夜色中，母女俩坐上那辆轿车。

车子发动，女孩转身透过后车窗，看到一道身影从巷子里蹿出来。

是小黑猫。

它追着那辆轿车，拼命奔跑着。

女孩扒着车窗，朝越来越远的小黑猫摇了摇手，无声地说道：“再见了，小喵！”

这个场景中，林烬无法判断自己所处的角度，因为这次的他，并没有实体。

纯粹就像个旁观者，在一旁静静看着。

但当轿车渐行渐远之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视角被极速拉低，两边的街道则在快速后退。

仿佛，此时的他，就是那只正在追车的小黑猫。

…………

…………

黑暗如海水退潮，迅速远去。

一道光束，蓦地亮起。

帷幕拉起，一位穿着古典芭蕾舞裙的舞者，背对观众席，立于舞台正中央。

黑色舞裙层层叠叠的薄纱上，缀着几可乱真的天鹅羽毛，每一片都晶莹透亮、无比灵动。

舞者束着高高的发髻，浓重的眼妆配上黑天鹅头饰，绝望而又炽热的眼神，瑰丽、媚惑、妖艳，夺人心神。

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响起。

舞者翩翩起舞，修长有力的双腿，在偌大的舞台上点踏跳跃，仿若一只高贵骄傲、神秘性感而又充满了诱惑的黑天鹅。

曲终舞尽，掌声如潮。

舞者在观众的陶醉中，优雅谢幕。

这必然是一场完美的演出。

林烬依旧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旁观者视角由舞台旁的首席观众位，直接转到五光十色、霓虹闪烁的繁华大道上。

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有许多高楼大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曼谷大剧院。

剧院门前的射灯，一一熄灭。

观众早就离开了，演艺人员这时下班，陆陆续续从两侧工作通道走出来。

只一眼，林烬就认出了那位黑天鹅舞者。

那是个气质独特的年轻女人，有着芭蕾舞者的挺拔身姿，高贵而优雅；同时，她眉目间又似乎有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女人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将那双美腿遮得严实。她上了一辆出租车，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生活区。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个高档住宅区。大门光鲜亮丽，楼房建的也很考究。

女人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