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关于事务所的遐思

唐人街最偏僻的街尾，一排关门大吉的店铺中，偶有几家开着门，只是极少有过路客从此处经过。因而，即便招牌高悬，也几乎无人问津。年过五十、两鬓有些发白的药材铺老板，望着斜对面那家店门紧闭的普通铺子，叹气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好好的给介绍生意上门，还不做。”

旁边金店烫着一头爆炸卷的中年女老板，靠在门边剥开一只栗子，丢进嘴里，边吃边笑道：“嫌钱少吧。”

药材铺老板抱着一只捣药罐，也走到门口：“十万泰铢，就拍几张照片，捉个奸，这还嫌少？那还开什么事务所，去抢好了。”

“嗨，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以前。都想一下子暴富，谁还像咱们这些跟不上时代的，就知道做点小本生意。嗳，老吴，你说那家花店奇不奇怪，开了这么些天，我都没见过老板长啥样。”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诶对了，你看到过送花啊什么的货车吗？”

爆炸头女老板摇摇头：“没有啊，咦，那这么多花都哪儿来的？！还开的这么好，这么多天，也没见死掉半朵。”

“是啊，这真是奇了怪了啊！”

“老吴，阿夏姐，聊什么奇啊怪的？是说早上那个直播吗？”

专卖华国调料、食品以及一些小百货的年轻店伙计，加入街坊闲聊团，并成功将话题扯到了骇人听闻的死亡直播一事上。

…………

…………

事务所后院，流水淙淙，茶香袅袅。

茶海旁的老式炭炉上，一把复古铜壶汩汩冒着热气。

林烬坐在一把旧到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竹凳上，手上无意识地重复着冲泡的动作。

“烬。”

坐在一旁藤椅上的花灵少女，轻轻唤了一声。

林烬这才反应过来，一壶碧罗春被自己冲的已经没了茶色。

他深吸了口气，正想将茶叶倒掉换新的来冲泡，却不想，伸手去提茶壶时，花灵少女也伸了出手。

不经意的触碰，林烬颇为抱歉地收回手。

幽提壶倒茶入盏，吹了吹，抿了一口。

“以前曾听隐说，华夏人爱茶，称此为天地之精华，饮之妙用无穷。可解忧，拂燥，宁神。为何，对你却无用呢？”

林烬哑然失笑。

这个花灵少女，居然学会用这种取笑的方式来作为话由了。

虽然措词用句依旧古雅，但听起来却莫名的有些俏皮。

“并非什么忧愁，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花灵少女放下茶盏，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微微侧头看向他。

“极恶之人，是否该受到极刑。公众的审判，是否应该高于律法。法制社会，程序正义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但人心、人性，更在乎结果正义。”

花灵少女入世不久，融入现代社会虽不算慢，但这些艰深的问题，却不是她能深刻懂得的。

这需要对人类文明与社会进程有一定了解，并且，这种即便想破脑袋也得不出最终结论的问题，只有善于思考的学者或者从事司法工作的人，才会去考虑。

平民百姓只管过好眼下，在自身利益没有受到太大损失，自己及亲友并未受到侵害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去想这些‘没用的问题’。

而当自己成为受害者时，也顾不上去思考这些，更多的是陷入无边的痛苦与黑暗中。

不过，从那场死亡直播开始，已经有不少平民百姓的思维发生了转变。

网上出现监督警方尽快查办未结案件的热门帖子，几桩陈年旧案的受害者家属更是在网上发声，质问司法是否真的公正。

关于这些，不怎么上网的花灵少女，当然都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像是在沉思。

林烬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说，远超少女所知。

不过，未等他开口，幽却点了点头，道：“嗯，我大约，明白你所思虑之事。

还记得，灵智初开之时，我所见便只有深谷那一方天地。

彼时，我却以为，那便是世间所有。”

话到此处，幽微微颔首一笑，继续道：“一方天地自有一方法则，春夏秋冬，白昼黑夜，交替往复。

我以为，花开花落乃由自身心意。但实则，季节、时间，清风、雨水，这些都影响了一朵花何时绽放、何时凋谢。

时节对了，风水不调，花会晚发早谢。

诸如这般，我想，你都懂。”

林烬略作思考，点了一下头。

“我不懂人，但我想，人有人的季、时、风、水。非一人之力，或一方之力可定。”

幽说罢，素手轻翻，一抹浅淡的紫光飘出，后院墙根处有些被晒蔫了的花儿，枝叶如蒙露水，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

“有能者，或可短暂改变稍许，却无法违背自然法度。就像隐，寿数已尽，真灵归于长河，强留不得。就像阿郎的师父，执意不肯离去，只会真灵散尽。“

林烬听懂了。

幽，在用她的方式，讲述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世间万物自有秩序，不是个人之力所能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