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钗头凤(二) - 深宫如海心如珠 - 绯色成双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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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钗头凤(二)

父亲勃然大怒,一记耳光狠狠将她打醒:“混账!你是打算靠曲意逢迎,讨好一个男人来过此一生吗!”她侧着脸,咬着唇,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父亲亦愕然,最终语重心长道:“我自小将你当男儿放养,为的是不让你的心胸被小小闺阁束缚。送你去学艺,也是为了将来有一技之长可以立世。你若将一生全部依托在男人对你的感情上,岂不辜负为父的一片苦心!难道我吴文博的女儿,也同其他无知妇女一般,为了丁点虚无的情爱,就要放弃自己了吗?”

“难道我嫁给太子,就不用曲意逢迎,阿谀讨好?”

“痴儿!”父亲一席话让她心惊:“自古世间女子都渴望两情相悦,但天下间有几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整日醉在温柔乡里?且不说太子人品贵重,仪表不俗,是京城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你只要记住一点,嫁给他,你就是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论人品学识,容貌家世,太子妃的位置非你莫属,难道你要放弃这一切,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槿儿,你要记住,情爱是这世上最虚无飘渺,最难以把握的东西。”灯火中母亲的心痛渗进她心底:“那慕容家的老二绝非你的良人。你心心念念为他,可得到他半点回应?你能确定你心中所想的,也是他想要的吗?男人心中的世界从来不是女人所想象的那样,古来多少女子的终身都耽误在‘痴枉’二字上。”

她空睁着一双泪眼,望着愁容满面的母亲:“娘,我不喜欢太子!”

“娘嫁给你父亲的时候甚至没有见过他,依旧跟着他过完一生。槿儿,不论嫁给谁,都永远不要指望从男人身上得到足以支撑一生的爱情,他们给不起!”

残夜深深。东方鱼肚白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

得不到满满的爱情,能握住至高无上的尊荣,这样也好。

终于一路走到今天,她堵着一口气,自己成全了自己。

陷在回忆里太深太深,殿门再一次被推开时她竟恍然未觉。直到喜娘“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娘娘,礼还未成,你怎么把盖头掀了?”

吴槿抬眼,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忽然呼啦啦站满了一队捧着各色吃食的宫女,主持仪式的喜娘嬷嬷神情尴尬的看着她。她的心一沉,知道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在紧要关头坏了规矩。

有人大踏步的走进来,宫女们让到一边。吴槿低下头,实在懒得再去补救——进了洞房,她还怕他退婚不成!

来者穿一袭耀目的虬龙红装,就连靴子都是红缎覆面绣着龙凤呈祥。新郎似乎不胜酒力,见了她有些怔忡。喜娘嬷嬷来不及把红盖头重新盖上,惊得声音都在打斗:“太子爷,这——”

“风吹了盖头,不妨事。”她看着他玉面微红,举步上前将那盖头自喜娘手中接过,轻轻一抖覆在她头上,“咱们重新来过。”

他的声音很暖很好听,叫她些微的定了定心。直到挑了盖头,喝过合卺酒,所有仪式圆满完成,众人屏退后,他伸手去卸她发上的凤钗,她的心又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以至于他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怕,我不吃人。”

一说话,两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氛便冲淡了许多。她弯了弯嘴角:“我知道。”立起身走到妆台前,手脚麻利的将发饰耳环手钏等等摘了个干净。心里反复想着只要熬过今晚,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这才有勇气转过身子望着他:“然后呢?”

太子不语,缓步上前勾起她的下巴,一语不发便低头深深吻了下去。这个毫无征兆的动作叫她霎时方寸大乱,本能的想要起身躲开,却被他顺势一把抱起,紧走两步反身压倒在那张堆满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的锦绣大床上。

身下的干果咯得她脊背很疼,可是这会儿哪里顾得了!她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去推他,可是身上这个男人沉得好像一座山,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他的吻轻柔得像初春时节,天刚蒙蒙亮时飘洒在空气中的小雨,细密的无处不在,不着痕迹的覆盖过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忽然一顿,突兀的停在眼角腮旁:“怎么哭了?”

她慌乱的一抹眼睛,真的摸到一手水迹。原来最后一刻,她还是做不到啊!内心的委屈一瞬间爆发,想要找个缺口急切的发泄,被她拼了命生生忍住,在他询问的目光下只能死死攥住自己的领口,颤着声音应道:“床上有东西,我不舒服。”

他伸手去摸,真的摸到一把果子,不由失笑道:“是我不好。”起身让她站起来,唇角的笑意依旧不减:“这是个彩头,说是明天还要拿这些压帐的东西煮甜汤喝。可惜都碎了——”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水洗过后灵动的双眼,心头不由升起蜜意,忍不住在她耳边呢喃:“不过,我觉得你比较甜。”

“太子请自重!”想也不想,这句话就“跐溜”一下从口中滑了出去。落地有声后她张着嘴巴愣在当下——洞房花烛夜,她要她的夫君自重,怎么听都像个笑话!可偏偏她笑不出来,太子眼中原本深切的喜悦,也如风吹云散般,缓缓没了踪影。

“本太子当如何自重,还请太子妃明示。”

语气还是如常的温和,甚至有一点调笑的味道。他有一瞬的怀疑,进而浓浓的不安和不满袭上心头。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还是不死心的伸出手去试探,却见她如避瘟疫一般惊惶的躲开,一抬头一串泪珠不自觉的滚落下来:“是臣妾说错话了,太子不要放在心上。”

“你——我是夫妻,不需如此拘礼。”她的泪映在他眼中,胜过世上一切的醒酒药,叫他原本燃在心头的那把火忽的一下熄得干干净净。酒气散去,他灵台清明的知道,这个女人,不愿意。

更可恶的是她居然矮身相拜道:“臣妾同太子,是夫妻,亦是君臣主仆,礼不可废。”心头滚滚怒意汹涌而来。他原以为这个步步莲花的女子亦可蕴贴在身侧,难得对今夜有了不寻常的期盼,没想到她竟给他兜头一盆冷水!她明明白白的不愿意,却还费尽心机与他成婚,为的就是一个太子妃的位置。

太傅大人的女儿,果然胸怀广阔,眼光长远!

他失了所有兴致,失望得连话都不想多说。看一眼曲在眼前垂头敛目的女子,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返身大步而去。

一轮圆月悬在天际,照不尽人间情怨。

次日,慈宁宫中。二人双双垂首跪在内室。太后看一眼那方洁白如雪的丝帛,蹙眉道:“成了亲,当知大局、识大体,哪能和以往一样任性?”

慕容霄道:“是孙儿昨夜喝多了酒误事,不怪槿儿。”

太后见他颇有回护之意,且语气中甚是亲昵,又见吴槿一派娇羞之态,脸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快起来吧!罢了,小两口的事儿,我老婆子参合什么!只是霄儿,你亲政在即,可要事事谨慎,知道吗?”

吴槿垂目,心头响着鼓点:是她大意了。侧身坐在一旁的慧贵妃上前将她扶起,巧笑道:“太后可是白操心了,小两口的好日子长这着呢!”她发上长长的珍珠坠子在鬓边摇摆,艳红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即便两句话不合,一个转眼还不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吴槿的嘴角也跟着往上翘,面上红晕约见深沉:“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三日回门后,她正式接管东宫。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饬宫人。向来高宅大院的角门专供下人进出,东宫也不例外,门房都是躲懒惯了。她拿来做了文章,轰轰烈烈裁撤了一批人,其中不乏太子身边的老人。眼见这些人在东宫正殿前哭得天昏地暗,罗衣吃不住劲,偷偷跑进来问她可是要请示太子。

她斜过一眼,冷冷吩咐立在一边的东宫管事佑勤:“午时之前必须出去,太子回来我自有交待!若他们不走,你就卷了包袱滚!”

佑勤的冷汗滚滚而下,脸上的笑陪得几乎要抽筋:“回禀太子妃,里面有几个是伺候过太子爷的,您瞧——”

她稍一沉吟,道:“那就多给几个钱叫他们管好嘴巴。再赖着不走,一律留下杖毙。”

待到太子下朝,东宫的东西南北风已然四面八方吹得看不出原来模样。她坐在风眼中心岿然不动——事情经过自有旁人说给他听,她不心急,也不怕。

这时她才觉出无情无爱的好处,不必装出娇柔可爱一味迎合,也不必绞尽脑汁夺他眼球,

更不必在意会否失掉他的欢心,但凡有理便坦然,一番计较下来通体舒服得很。

慕容霄大步踏进紫云殿时确实有些气急,见她端端正正屈膝候驾的样子,怒火已去了大半:“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宫太子!”

他明白她此举意在举着吃醋的名头剔去宫中耳目,也承认这件事换做是他反而拗不过情面不好下手。她做的大快人心,让他一吐闷气,但却不得不诘责道:“你如此急进,不怕反遭侧目,弄巧成拙?”

他的激愤在她预料之中,吴槿的头垂得越低,声音越加清明:“此事是臣妾嫉妒失德,请太子责罚。若太后怪罪下来,亦是臣妾的罪过。”

“你心里清楚,你父在朝堂上一日,我便动不了你,太后也动不了你。”

她不屑一笑:“那么就请太子冷落臣妾,让臣妾备受孤寂清冷之苦,以平宫中怒气。”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只觉入手骨骼纤细,一把纤腰如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你就这样厌恶我!?”

她望着他,眼中的平和清宁澈底可见:“臣妾不过做好本分。”

“太子妃贤惠至此,本太子好福气。”耐不住冷笑一声,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温如春水:“如此,委屈太子妃了。”

北风乍起时,东宫不谐的传言已吹透了太极宫的每个角落。吴槿单着件落地白狐长裘,立在紫云殿的阁楼上往远方眺,那里白雪皑皑,是太极殿一望无际的宫馆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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