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雾,贴着线条柔和的丘陵缓缓的流动,湿润而粘腻。
清晨的朝阳将升未升,却已将天空的深蓝映的透明。
半轮模糊残月,还挂在天边,却白的有些凄惨,像极了那个男人的脸色。
他坐在山坡油绿油绿的草地上,似乎并未嫌弃叶子上浓重的晨露。
他背靠着一个大大的牧草卷,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来支撑着左臂,指尖,还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
就好像一位悠闲地游客,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欣赏远处的风景。
是的,风景很美,四周的丘陵柔和而平缓的起起伏伏,山坡上都是葱绿的草地,零零落落,金黄色的牧草卷散布其间,覆盖着如诗般缓缓流动的晨雾。
刚刚羞涩的探出一点点头的朝阳,为这幅田间晨雾图浅浅的抹上了一层金边。
“很美,欧洲初秋的田园风光,真的很美。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看过呢。”
男人喃喃自语着,眼底似乎有一丝丝的惋惜划过。
“咳,咳……”
这片刻小小的走神,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男人身前的一小片草地,蓦然洒上了隐隐约约的粉红。
那是血。
男人咳出的细碎血雾,和草尖尖上的露珠碰触,与金色的晨光一起,折射出令人迷幻的美妙色彩。
如同最昂贵的粉钻,折射出七彩的宝光。
令人羡慕,令人追逐,令人疯狂。
“刘博士,或许该叫你“晨烟”先生?”
“不过我想这不重要,已经够了,就到这里吧,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身着黑色战斗服的金发壮汉,站在这个男人十几米外,稳稳地平端着自动步枪,枪口指着他说。
“洛塔尔,我们认识多久了?”草地上的男人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似乎笑了一下。
“十五年了,晨烟,算了,我还是习惯叫你刘。”金发壮汉洛塔尔端枪的手依然十分平稳,但语气似乎有些复杂。
“把东西交出来吧,它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它不应该被毁在这里。”洛塔尔接着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就可以带着萨曼莎和两个孩子远走高飞,过你想过的任何生活。”洛塔尔想了想,又接了一句。
“哦?洛塔尔,这种事你能做主?”男人放松的向后靠了靠,似乎想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嘴角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三号就在线上,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他可以直接和你谈,你知道,他可以拿到特赦令的。”洛塔尔微微偏了偏头,展示了一下自己一边耳朵上挂着的战术耳机。
草地上的男人好像对他的提议有了那么点兴趣,似乎一直注视着远方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饶有趣味的看着金发壮汉。
壮汉的身后二三十米处,十几个身着战斗服的作战人员,呈扇形散布,手中的各色枪支,都稳稳的指向他。
百米外的乡间公路上停着六七辆怪兽般的大型黑色越野车,其中两辆的车头上,还架着狰狞的大口径狙击步枪。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有一种奇怪的轻微嗡鸣。
不用问,几公里远处那片灌木林后面,一定悬停着武装直升机。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洛塔尔,好大的阵仗。”
金发壮汉并没有什么意外,他知道,在刘或者叫“晨烟”这样的人物面前,这些布置,根本瞒不过他。
“我想,我可以和三号谈谈。”男人靠在牧草卷上的身子,微微前倾。
就是这个细微而简单的动作,却让面前所有的人都如临大敌。
洛塔尔向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的手下稍安毋躁。他刚要向前迈步。刘冷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敢向前一步,就什么也得不到了!把对讲机扔过来,动作慢点。”
洛塔尔身子一僵,只得缓缓的摘下了腰间的对讲机,轻轻地扔到了男人的脚边。
他艰难而又缓慢的弯下了身子,身上的黑色皮夹克下,酒红色的衬衫上,有大片大片的暗斑慢慢晕开。
洛塔尔的目光微微闪动,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着面前这个男人?
一个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跑了那么远的路,即使是最强壮的战士,也早该力竭倒下了,而这个男人,还是如此的淡定从容。
刘拿起步话机,丢下手上燃尽的香烟,扯起皮夹克的衣角,用内衬慢慢的擦拭着,似乎有些嫌弃步话机上沾染的露水。
洛塔尔轻轻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萨曼莎和孩子们与这一切无关,”刘一边低头慢慢摆弄着步话机,一边似乎在自言自语。“洛塔尔,我和她怎么认识的,她是个什么样子,你也很清楚,一个傻姑娘罢了。”
“这个时候你还能想着她,”洛塔尔轻轻吁了一口气,顿了一下,有些复杂的回答到。“还是和三号好好谈一谈吧,不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和孩子们的。”
男人笑了笑,嘴角挂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忽然,他猛烈的咳嗽起来,重重的弯下腰,一大蓬的血雾随着他的咳嗽从口中喷了出来,星星点点的溅在草丛中几枚晶亮的金色弹壳上。
晨光中,染血的弹壳泛着美丽的金红色。
洛塔尔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疙瘩。
紧接着,随着男人缓缓直起身来,他的瞳孔急缩。
那个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男人怀中,魔术般出现了四条灰扑扑的,橡皮泥一样的塑性高爆炸药,上面还粘着斑斑血迹和一块指甲盖大小,亮晶晶的东西。
洛塔尔的心瞬间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