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灯火阑珊时
城门之下的撑伞男子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背脊挺直，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丹凤眼，深黯无边。墨黑长发，洁白箭袖。
陈皙舟······
明明就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却久久地噎在喉间无法发出。
陈皙舟撑着伞一步一步地向萧龄萓走来，衣角有些许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却并不影响陈皙舟的龙骧虎步、泱泱大风。
就是这样子的一个男子，让人只看到一眼就忍不住赞叹一句“好一个大尧男儿”。
但是如今，陈皙舟已经不再是大尧男儿了。
“怎么了将戚，还不到我身边来吗？”陈皙舟问道，英俊的脸庞带着微笑，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掌心是一枝海棠花，海棠华著，秋海棠那纤小的浅色的花瓣，娇红却不艳俗，衬着碎叶，那样的清雅淡美，意境幽远。
“我给你带了一枝海棠回来。”
陈皙舟没有穿胡服，没有拿旌节，浑身上下没有半分胡夷的模样。语气也是那么的清浅，撑着一把油纸伞，拿着一枝海棠花，好像他从来没有被迫投降于胡族，离开了那么长的日子，在西戎翻云覆雨了那么久。
好像他只不过是出门去给萧龄萓折了一枝海棠花就回来了一样。
萧龄萓不知道自己如今心里都在想着什么，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
陈皙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将戚长大了，就不听话了是不是？居然让我举着花等你走过来等了这么久。”
萧龄萓抿了抿唇微微地低垂着眼脸，好半晌才轻声的开口说道：“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你要和他站在一起？”陈皙舟挑眉，话锋转到了魏霂的身上，视线却没有移到魏霂的身上。
萧龄萓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撑着伞的魏霂。
魏霂垂着眼帘，原先应当是多情迷离的桃花源如今一片空洞，俊脸惨白一片。默默地为萧龄萓撑着伞，将伞倾向萧龄萓的方向，自己的肩膀被淋湿了大半，雨水顺着魏霂的胳膊滚落到魏霂紧攥起的拳上，挂在魏霂凸起的指关节上。
“我······”萧龄萓迟疑着，胸口好像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说不出话来。
魏霂突然抬眸看向了萧龄萓，嘴唇蠕动着，别走，不要过去。
虽然魏霂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来，萧龄萓却是那么清楚地听到了魏霂的渴望。
陈皙舟可能是有些不耐烦了，索性主动走完了剩下的那几步，被萧龄萓无声地拒绝了的海棠花被陈皙舟扔了下去，坠入雨水之中，花瓣散落开来，顺着积起的雨水飘荡开。
“我教了你那么多年，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就全忘光了吗？还是这么优柔寡断，这是个什么模样？”陈皙舟的语气逐渐冰冷，突然抓住了萧龄萓的胳膊一把将萧龄萓拽向自己。
萧龄萓低呼一声身子向陈皙舟倾过去，魏霂连忙伸出手迅速地揽住萧龄萓的腰身，将萧龄萓又拉回了自己的身边。手中的伞递到了萧龄萓的手中，魏霂上前一步挡在了萧龄萓的面前看向陈皙舟。
“西戎特使，本将军以为我大尧的左相大人是什么模样的，不劳烦西戎的右校王来言语。”魏霂与陈皙舟对视着。
陈皙舟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魏霂的身上，眼神交互之间似是千军万马、万箭齐发的一场交锋。
“魏霂。”陈皙舟唇角一勾，好似才刚刚认出魏霂一般，语气之中带着人上之人的狂傲，“很好，你已经敢在我面前抬起头了？”
“呵，我为何要觉得你高我一等？要对你抬不起头来？我又不曾叛国投敌。”魏霂反问陈皙舟。
陈皙舟冷笑，看着魏霂慢悠悠地开口：“你的胆量到是大了不少。”
“卑职恭迎西戎特使，雨下得大，还请右校王移驾驿馆避雨，卑职已经将房舍热水都安排好了。”李萧约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救场。
萧龄萓看向李萧约，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不住驿馆。”陈皙舟冷冰冰地道。
李萧约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萧龄萓和魏霂。
萧龄萓抿了抿唇抬起眸，眸中总算是浮现出了一丝坚定的神色：“没有旌节、没有书文，你要如何证明你是西戎特使？”
李萧约愣住了，魏霂愣住了，陈皙舟也被萧龄萓的这一句话弄得一怔。
“萧大人，这可是······”李萧约下意识地要为陈皙舟说话。
萧龄萓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李萧约的话：“不论是谁，都要有一个凭证。难道就因为认识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了吗？那李大人是不是可以肆意地号令幽州？魏将军是不是可以随意地调动大尧的任何一支军队？本相是不是也就可以随意的代替皇帝说话？”
李萧约瞥了一眼陈皙舟然后又看了看萧龄萓没有再言语。
魏霂回过身看向萧龄萓然后问：“既如此，请问萧大人要如何行事？”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碎玉城近日闭城，你若是我大尧子民请出示路引入城。若是北羌人士，恕本相暂时不能放你进城，还请你出去。”
萧龄萓的声音混杂着落雨滴答滴答的声音传入陈皙舟的耳中。
随着萧龄萓话语的落地，久久的，四周便只有落雨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皙舟开口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很好。”
“魏将军，请你守卫碎玉城的安宁。”萧龄萓转过了身，撑着伞走到马车边上爬上了马车。找就有小吏又拿了把油纸伞过来为魏霂遮雨，目送着萧龄萓上了马车之后，魏霂才转回身看向陈皙舟伸了伸手：“这位公子，请吧。”
“将戚，我弃了车马仪仗，徒步走了数里，冒雨为你折下海棠，就为了能够尽早与你重逢。你就如此对我？”陈皙舟被气笑了，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请公子出城。”魏霂高声道。
几个将士走了上来：“请公子出城。”
陈皙舟眼神轻蔑地扫过那几个将士并不言语，这几个将士陈皙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公子请莫要为难于人。”萧龄萓背对着陈皙舟说道。
陈皙舟看着马车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好，我不为难你。”
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踏出了碎玉城，在碎玉城外驻足，微微仰头望着连天的雨幕。
“关城门。”萧龄萓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