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
“说不说?”
审讯室里意料之中的一片死寂。手上绑着绷带坐在那的男人,再一次无视了问话。
出事后,乔冬又被带回海市分局。两天一夜,五个警察轮番上阵,对方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几分钟后,讯问的警员起身走出去,依旧没突破。
橙黄的余晖掠进审讯室窗口,乔冬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更显得眼窝深陷,他扭头看向窗外。
傍晚压近,天际流动着几缕浮云,是黄昏又像清晨,更像那天在山道上,车体倾翻后他从紧拥的怀抱里睁开眼,透过被压扁的窗缝看到的那缕朝阳。
小孟几人围坐在监控器前盯着审讯室里的动静,正在这时,屏幕里的人忽然扭过脸来,冲镜头扬了下手。
他们迅速走进去。
“我招。”这是事发后,乔冬第一次开口。“有条件――”
众人不知道他为何态度大转变,屏息注视。
“让我见郑学,现在。”
郑学做了个梦。
梦里他仍负责押送乔冬。刚出海市的那条山道却好像总也开不到头,某个险弯处,一辆卡车猛然从侧后方横撞过来,他下意识地朝旁边扑去护住身侧的人,几乎同时身体在撞击中失去了知觉,颈间一松。
戒指――
床上的男人眉间紧蹙,挣扎间额头溢出一层冷汗,终于,沉重的眼皮微微掀开道缝,艰难喘息着,才发现脸上扣了个氧气罩,他浑身像被碾过似的痛,目光费力扫视了圈,直到望见床头柜上那枚戒指项链,才松下劲去够,手却虚软得使不上力,肋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还未触到手就坠了下去,人也再次跌入黑暗。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两个警员押着个人走进来,门又重新合上。
乔冬无视身后警察,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被拷住的手弹了下输液管,引得两警察迅速向前跨了两步,又见他没再继续动作,反倒拉了把椅子坐下。
“五分钟。”警察提醒完,向后退了退。
乔冬没回头,一瞬不瞬看着床上人,自顾开口。
“我们自以为执掌棋局,但其实你根本不在这个局里。”
乔冬轻轻一笑,“你才是下棋的那个人。”
“知道我什么来路,还替我挡。逢场作戏要演全套?”
“我当真了。”
“不怕你笑,这是第一次有人肯为我送命。”
“不过,谢谢你命硬,因为我最讨厌欠别人。现在有机会做点什么扯平了,以后各不相欠。”
.....
乔冬瞥见柜角的戒指,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攥起郑学的手慢慢套进去,他的表情云淡风轻,移动戒指的动作却极其细致。
“我对你动过心,就这一次。你赢了。”
乔冬说完,最后看了郑学一眼走出去。临上警车前他突地顿住,望着前方冲身后的警察道。
“还有个条件。后面所有关于我的审讯侦办,我希望可以不用再见他。”
说完,钻进车厢,警车驶进车流消失不见。
后来过了很久,乔冬刑满释放远走高飞,回想起这一次,确实是他们彼此的最后一面。
和rick分开,袁容跨上车直奔医院,晚间的风拂过耳畔轻柔温和,他看着周围明灭的车流,心里也像是被灯火浸润多了些期许。
到住院部已是深夜,郑学的病房前没有人在,他大着胆子走过去想隔着玻璃看看他,却一眼望见那张床空无一人。
袁容心里抽搐了下,恰逢护士经过,下意识拉住对方。
“打扰。昨天这个床的病人――”
护士意会:“下午转普了,在六楼。”
袁容垂着眼僵滞地点了点头,似乎没听明白,好一会才募地定住,焦急的眼里难得多了丝光彩,疾步奔向六层。
费了些功夫找到郑学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却守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互相依偎着。
那是......郑学父母。
他见过,在郑学宿舍照片墙上那张全家福里。
袁容安静看了会缓缓退开。到对过走廊尽头找了张椅子坐下,他僵挺的腰背费力地倚向墙壁,深深舒了口气,一松下劲,疲惫就从四肢百骸溢出来,肚子发沉,心里不禁对小家伙有些抱歉。
“没事,我们在这陪着。”他将手贴上腹部轻轻揉按,不知不觉睡过去。
后半夜椅子上的男人不知梦到什么,浑身蜷缩着歪下去,像要护住什么似的挣扎了会,猛地颤抖着眼睫醒过来。白炽灯的光线映得他的脸像被霜打过般惨白,他迟钝地眨了下眼,下意识伸手,没有血。混沌了一阵才想起是在医院,郑学正平安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起身,远远看向那间病房,却无法靠近,只能这样透过门缝看着里面泄出的光。
全身透支般无力,他口干舌燥,那个梦像将他熬干了似的。
拐进水房,却听到一丝低微的啜泣声。
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一边抹泪一边接水,就连暖瓶漫出来也没留意。
察觉到有人,她急急擦干眼角提起水瓶,却因为太匆忙水壶直接从手里脱离,眼看要泼向她的双腿,这时,身后那人一个箭步夺下瓶子,却也眼睁睁看着开水直接溅洒在手上。
“你怎么样!”郑母惊叫出声:“你的手――”
男人微点下头,一言不发将壶摆好,甚至没给她关心的机会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