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传来之声

倒坍的围墙下，是新生的嫩芽。

人类离去，新的生命却从未消失，岩缝中，废墟里，无论是哪里，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生命的舞台。

每一个物种都有选择活下去的理由，自然也会为了这个理由而去奋斗，人类屠宰牲畜当作食粮，深渊寻找宿主继续存在，便是如此。

所以，人类和深渊的战争，从未终止。

直到现在。

少女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枪，颤抖着蜷缩在巷道中，黑暗缓缓的爬向他，轻柔的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街道上的萤石发出微弱的光，但是少年却丝毫没有向那个方向走去的意图。

原因十分简单。

脚步声响起，少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在萤石发出的光下，出现了一个黑影。影子的长度伴随着那在少年耳中无比沉重的脚步逐渐靠近，少女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隐藏在这堆垃圾后面。

脚步声靠近了。

脚步声靠近了。

“它”靠近了。

少女逐渐能够听见那沉重的喘息声，感受到那肮脏的口腔中传来的血腥味，但她别无选择，它会过来吗？如果会的话，自己蜷缩在这个角落根本没有一点反击的余地，与其被发现而陷入被动，不如现在主动出击......

但无论是常识还是本能，都在竭力阻止这一个动作。同伴被撕扯得不成人样的后果还历历在目，虽然对她而言，这副光景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当自己真正面临那份光景时，之前强行压抑住的恐惧，此刻便全部涌出。

不想死。

不能死在这里。

脚步声停住了。少女屏住呼吸，这里不应该被找到，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垃圾应该能够扰乱对方的嗅觉，黑暗的环境也应该夺去对方的双眼，虽然是慌不择路，但是自己还是尽可能的让自己处于地利。脚步声再次响起，但却是逐渐远去，少女压抑许久的胸腔终于稍许放松，腐烂的气味穿入她的鼻腔，她却感觉无比甘甜。

“吱吱！”愤怒的叫声在脚下响起，她不自觉的低头，一只肥硕的老鼠瞪着自己乌黑的双眼看向她。

脚步声停住了。她没有探头去看的勇气，但是她十分清楚，对方此刻的目光所在。不赶紧想点办法的话！她环视周围，墙壁，墙壁，墙壁，死亡。四个方向都无路可走，她俯下身体，小心的伸出手去。

似乎是常年的生活让这只老鼠忘记了对人类的恐惧，它此刻并没有后退，反而摆出一副警告的姿态，瞪向眼前的少女。

“可恶....”少女暗骂一句，一把抓住老鼠，对方出于本能的咬住自己的手指，血顺着手指流下，落入脚下的垃圾堆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她低骂一声，一下扭断了老鼠的脖子，丢到一旁。

听见了吗？不知道，脚步声消失了。喘息也听不到。手指被老鼠撕下一片肉，她却不敢从背包中掏出绷带，单纯只是害怕那发出的声音，被听见。

她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缓慢，犹豫的踏出一步，伸出头。

在小巷内，她看见的，是一双发红的双眼，以及对方那宛如刀剑的，泛红的双臂。血沿着白色的骨刃滴落，将那萤石照亮的地面染成红色。那双眼睛径直与少女的双瞳看去，在那宛如血泊一般的瞳孔中，少女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ahhhh!”刺耳的尖叫响起，回荡在街道的上空，她毫不犹豫的抽出手枪，对准怪物的脸庞，扣动扳机。

“砰！砰！”两颗子弹呼啸着从枪膛中飞出，击中街道的窗口，消失在了黑暗中。

“没中？！”脑海顿时一片眩晕，风发生流动，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垃圾堆里不知什么东西顶住了她的皮甲，传来一阵刺痛，但她无暇顾及，只是愣楞的看着自己的眼前，那被生生的掏出一块的，石墙。

如果没有躲开，会发生什么？她不敢细想，也没有时间多想，对方的速度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迅速，她抬起枪口，对准自己眼前的怪物。

皮肤仿佛一件贴身衣物一般紧紧的勒住那副骨架，苍白的皮肤上不见一丝毛发，本应存在的双臂被苍白的骨刃所代替，血将它的下颚染成了红色，在那对方张开的嘴内，是一口宛如锯子一般的乱牙。她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心脏的声音让她听不见嘈杂，她深深的呼入一口气，吐出。对方似乎也畏惧自己眼前的漆黑的枪管，除了保持着一个威吓的姿势外，也没有太大动作，不过，从对方那不断移动的身躯来看，它是在躲避枪口。

机会，只有一瞬。

颤抖的手一瞬间恢复平静，食指扣动扳机的一瞬，少女的双眼中毫无恐惧，子弹划过枪膛，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它很快，但是，绝对不会快过子弹。少女如此坚信，周围的空气扭曲着发出惨叫爆裂开来，螺旋着的子弹带着主人的信念，径直命中了怪物的躯体。

“中了！”少女心中一喜，但是，眼前闪过的火花却让她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子弹确实“击中”了目标，这个事实在明显不过了。

但是，那颗子弹竟然无法突破对方哪怕只是皮肤的防御，二者相撞，子弹竟然径直擦过对方的皮肤，没有做到贯穿伤。

她毫不犹豫的再次扣动扳机，弹匣内的子弹接连飞出，未命中的是多数，命中的是少数，但是，那些子弹毫无列外的，都没有贯穿对方的身体。

无法贯穿？不，不可能，少女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单凭对方的速度，绝对无法规避音速之上的每一发子弹，无论如何闪避，自己的身躯终归还是会受到伤害。

所以，它只是闪过了“大多数”。

剩余的子弹，它“接”了下来。

并不是用自己的身体，无论躯体如何坚硬，终归也不过是皮肤，即便是手枪弹，想必也能贯穿，所以，它没有硬接，而是运用了自己的动作，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摆出一个弧度，让子弹从上面偏斜着飞过。

自己的动作很慢，少女知道，无法同时瞄准多个部位攻击，所以，子弹的飞行轨迹，不会偏离过多，所以，对方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这也意味着，对方能够对自己扣动扳机的这个事实，做出反应。

强大的动态视力，猫般的身体素质。

自己会死在这里，想必是无可改变的结局。

她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套筒被弹匣卡住，只有细烟从中冒出。她看着缓慢逼近的怪物，放弃了抵抗。

早知道，还是为自己留下一发子弹。怪物高举自己的刀刃，恰如死神高举镰刀。

她指示着对方的眼睛，对方也看向自己，不过，一个是接受死亡的眼神，一个是看待猎物的眼神。

怪物挥下镰刀。

震耳欲聋的响声突然响起，同时传来的，是一瞬间照亮整个小巷的火光。怪物的身体一个踉跄，刀刃从少女的耳旁擦过，眼前的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少女回过神来，看向对方腹部那个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