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他的嘴唇干燥,隔着一层纱布,印在她手指上,却让本被烫得没有知觉的手,忽的感觉到炽烫。
几乎直击心灵。
溪风万没料到,会从秦浚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对他而言,该是有多深的自责,多深的无奈。
可这一切,又怎么能算他的错呢?
几乎是出于潜意识的,她开口道:“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脸庞上,动作轻柔,怕她不小心碰到伤口,秦浚的大掌也轻轻扶着她的手腕。
他扬起头了,与她四目相对,向来蓄着寒星一般的狭长眼眸微恸,他轻叹了声,低低呢喃着:“我早已知道母亲会为难你,让你不要去面对,但我自以为安排得万无一失……”
“却还是叫你,受伤了。”
“从我们相识,你挨板子开始,我给你带来的,难道不是苦难么?”
这么一看,溪风假如选择飞檐,或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竟然还自诩能不比飞檐差,可真是好笑。
溪风摇了一下头,又重重地摇了摇头。
言语难以表述清楚心境,她抬起手,被纱布裹住,只露出的细嫩指尖,按住他的嘴唇,见他怔住,她贝齿轻咬嘴唇,说:“爷若真要这么算,那奴婢,才是伤了您的人。”
一滴蜡沿着烛身滴落,像是悄然融化的寒冰。
怕自己的声音太小,溪风稍稍朝他坐近了点,侧过头,第一次,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又宽阔,又温暖。
她指下的嘴唇倏地动了动。
溪风细声细语:“有一件事,我差点不打算告诉世子爷。”
“我想要回那串佛珠,不是因为它是我的,而正是因为它不是我的,我现在,只是代为保管,并没有权利处置它的去留。”
“但见到世子爷误解,我纵然是想解释,可又难免想,与其等以后无尽的吵吵嚷嚷,不如就这样吧……”
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能走到今天,本就是很神奇,这要是哪个笑笑生写下这种话本,定会被人说是不符常规。
可偏生,这种事就发生在她身上,这个男子,从少年至今,他的心一直是烫的。
溪风心里有个旁观者的声音,告诉她,少年的热恋,终究会被现实摧磨,那颗心一定会变凉,没什么好值得期待的。
因此,秦浚为佛珠一事难过时,她把所有的解释,都咽了下去。
也没必要解释了。
不如现在就散了吧,分了吧。
可现在,他一句“苦难”,蓦地冲进溪风的心防,他以为他给她带来“苦难”,那她又何尝不是呢?
依仗他的喜爱,她一直有恃无恐,心里明白不应如此,行动上,却从来没有半分收敛,她才是那个予他苦难的人。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
待溪风的声音渐渐变小,身下男人总算是动了动,他抬起双手,避开她手掌的伤口,环抱住她。
他抿着嘴唇,似乎微微磨牙,气狠了般:“竟是因为如此……你不解释,我怎么能懂呢?”
他语无伦次,这时候,什么山盟海誓都没用,溪风就是缺少安全感,是他不能给她安全感,这侯府,对她来说是桎梏,所以她想把自己包裹成茧,自己保护自己。
他抬起她的脸,不由低下头,薄唇压着她的嘴唇,亲吻,辗转研磨着,微微松开后,脑子清明了些:“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你不会以为,我只是想玩一玩,等娶了正妻就把你送走?所以你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与我告别?”
秦浚这样聪明的人,如果要把心思放在某些事上,那轻易就能突破它,小到学制作簪花,大到科举会试朝堂格局,而溪风不清楚,他的整颗心,也放在她身上的。
她的话永远只需要说一半,他就能猜到另一半,甚至,直接猜到根源,挖出真相。
所以,她的意图,现在被他赤.裸.裸地揭开。
溪风依偎在他独属于她的怀抱里,面颊红润,连耳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眼神躲闪了一下。
秦浚就知道,他完全猜中了。
“没那么简单的,”他低声说,“如果我能控制,或许就不会有今天了。”
他深切地知道,今日软香温玉入怀,都是他贪来的,人心总是贪婪的,一开始贪的是她的一颦一笑,后来是温声细语,后来是她的人,再后来,就是心。
既然已到手,他不会放手的。
他轻轻啄着她的嘴角,安抚似的告诉她:“不会有你想的那一天的。”
溪风声音细细颠簸着:“世子爷……”
他忽的发狠,咬住她的嘴唇,溪风嘴上一疼,却感觉到秦浚收了力的,只是气势还有些凶,他顺着她的下颌亲吻下去,温暖的气息轻拂着她的脖颈,音色低低撩撩的:
“你也不用想着走。”
两人并肩而坐的这张楠木雕花榻,很是宽阔,秦浚略略一推,溪风就躺在了榻上,他干燥滚烫的唇,烙印在她耳后,在那里,他咬了咬她的耳尖。
溪风浑身骤地一抖。
下一刻,秦浚起身,一个横抱将她揽在怀里,他大步走到拔步床前,又将溪风温柔地放了下来。
拔下她固定头发的簪子,一头柔顺的乌发就这样散开。
迄今为止,三年了,溪风第一次躺在秦浚的床上,被褥间有一股淡淡的冷香,是秦浚常用的一种熏香,香味侵袭她所有感官,似乎要让她沾染上这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