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五月二日一十三:四十
排了两个小时队,我们终于通过临时的便桥。
过桥后的路面满是泥泞,车向前走的同时,明显感到车轮在泥中打滑。我降低车的发动机转速,以保证有较高的扭矩,不至于陷在淤泥里。前方的路只有车轮走过的地方被压得硬了些,路面被排成行的车辆压成了起伏的w型,稍不注意汽车底盘便与地面产生亲密接触。这段路走得苦不堪言。
还好,泥泞的路段没有绵延太远,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驶出了泥路,回到了满铺沥青混凝土的主路上。
我与商务车通了次话,约定好他们在前面如果发现有饭店,就停下来,我们吃饭休整后再继续前行。
修道需历经坎坷,取经需尝遍灾难。我们求真的过程也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我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次就是单纯的找出真相。如果在真相中谭江是无辜的,我相信相关部门会给予公道;如果从真相里发现谭江有过失或者犯了错误,我也会义无反顾的让他去承担相应的处罚。当然,这个坚定的决心,我一直埋在内心,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免得让别人误会。
两辆车又行驶了十几公里,遇到一条岔路,我跟着郭雳拐向右手边的道路,不多会儿经过一个村庄,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小面馆,我们便把车停在小面馆门口,依次进去。
因为早已过了饭点,经营小饭馆的夫妻俩正在餐桌旁打盹。见我们这么多人进去,他们立即有了精神。老板娘率先站起,把我们分别领到两张四人位的小桌旁,拿过一页塑封过满是油污的菜单,放到桌上。
我问老板娘有什么现成的饭,她说现在只有面了。我便点了七碗面,然后点了几样家常菜。
老板兼厨子听到老板娘的吩咐后,一轮袖子掀开门帘,去了后厨。从后厨传来老板需要备菜的吆喝,老板娘也赶到后厨帮忙。
现在不大的餐厅里只剩下我们七个人。
龚钢走到我耳边,对我说,刚才在车上,王坷说要给家里去个电话,他便把手机给了他。当电话接通后才发现王坷不是给他家里打电话。龚钢只看到接电话的人姓徐,他夺电话的时候王坷已经挂断电话了。
我同样轻声问龚钢,听到电话里说什么内容了?他说只听到王坷的声音,说他要去外省出差。
有很大的可能是王坷给徐姓兄弟报信了,至于他是给兄弟俩谁报信,结果都一样,他们都会知道。据龚钢说电话打通的时间很短,现在传出去的信息很可能只是王坷去外省出差。因为之前出现过徐西与刑警联系和带民警去公司的情况,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带着这么多人到尅县收集证据。虽不知道徐氏兄弟与幕后的布局者关系有多深,但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
不过换个角度想我也释然了,因为这次到尅县出于安全的考虑把郭雳和龚钢叫上了,给徐氏兄弟传达消息的不只有王坷这一个渠道。
但在团队里出现这个突发的情况,我极其重视,现在保持团结和目标一致,是这个团队必须要做到的。因为王坷在车上打电话,相当于当着团队其他成员的面进行的通话,怎么处理其实其他人都在看着我。
我思索片刻,决定一方面得敲打王坷,让他不能再随便与外界联系。另一方面得想办法让青云继续蔓延我退出调查的消息,并且我在青云需要移动起来,得向外界显示我依旧在青云市。
想到这儿,我走出小饭馆给工厂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每天不定时从工厂开我的车去我家,待一阵再返回工厂。因为那辆车上有gps定位追踪器,车辆的移动也就顺理成章的可以让他们认为是我在移动。
返回小饭馆的时候,已经上了几个菜了。不得不说开饭店的夫妻俩干活很利索。我很佩服这些夫妻店,无论是开饭馆、开小超市还是买菜,都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因为他们在经营过程中一直面临着货物变质和过期的风险,可以说这些个体经营者都把成本控制做到了极致。
收回思绪,我坐到了王坷对面,拿起筷子吃菜。接下来的几分钟,我能感觉到王坷的拘束,但是我没有说话,他应该已经想到我知道他打电话这件事了。
我准备再给他一些压迫感,便搬起凳子坐到餐桌的侧面,离王坷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我从眼睛的余光看到,王坷的裤腿在不住的颤抖。
我朝王坷笑笑,“坐车坐的腿麻了吧?”
“李总,可能是肌肉痉挛了。”他把右手攥成拳头,一下下的敲打右腿。
看这样子,王坷基本属于又怂又鬼的类型,心理承受能力不见得强到哪里去。不过也有可能是装出来专门示弱的。只有腿痉挛不像假的,因为跳动的节奏一直很固定。
“要不站起来走走,可能是血液流通不畅了。”我依旧笑着看着他。
“李总,我错了。”王坷看着我,一字一顿的承认错误,有一种壮士的悲壮,真是又怂又鬼又刚。
“下不为例。”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说了这句话后,拿着筷子坐回了原来的那张桌子旁。
大部分的农村,尤其是自然村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有些地方人们的彪悍我只把它归纳成性格。当看到小饭店的夫妇端上来的一盆盆面的时候,我有感而发。那一个个上下一般粗的不锈钢盆,每个盆里的面都呈锥形高出盆的上边沿,上面还铺着几张大肉片,有一种拿出家里的好吃的招待远方来客的感觉。
大家都饿了,饭馆里此起彼伏的响起吸面条的声音。我扭头看去,小饭馆的夫妻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很快,大家把盆中的面和桌上的菜一扫而空,结账后,我们上车继续赶路。
沿着国道走了近三百公里,郭雳把我们领到一条车辆不多的新建的道路上。这条新路双向六车道,在我们的前方、后方和对面车道都不见其他车辆。
王思婷打来电话,告诉我这是一条没有投入运营的高速公路,还未和高速主线接通。
在这空旷的道路上,我们都把车速提起来,车上的刘闯舒服的打起呼噜。
走出新路,天色渐暗。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足二百公里了,有一种快要抵达的兴奋。
又走了一截国道,我们终于遇到一个高速入口,回到高速公路上继续前进。
因为快到目的地了,大家的心态都稍许放松,陆立文又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聊天的时候我说了一句王刚才联系徐了,问他到了之后该怎样处理。陆立文瞬间听懂我的意思,他建议我让王坷和大队伍住不同的酒店,这样由于距离的阻隔,王坷会不太清楚我们的动向,只派一个人和王坷一起住即可。
因为在城市住的这两天是为了等那份采访公函,还没有到需要让王坷出面的时候,可以让他冷静几天。
终于从最后一段高速路下来,已经接近零点。这一千多公里走了整整一天,团队所有人都感到人困马乏。好在路途中虽遇种种困难,仍然在保证大家安全的前提下抵达了终点。
这是一座崭新的城市,所有的建筑物都亮着霓虹灯,把夜空印照的五彩斑斓。除了霓虹灯和路灯外,我发现一幢幢高楼里从窗户传出的灯光很少,也难怪,再过几分钟就到了五月三号了。这个时间大概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想。
我用手机导航到一个汽车酒店,让龚钢和王坷下车,领他们到吧台开了一间标准间。再次安顿龚钢,让他一定要保护好王坷的安全,保证他的食宿起居,但是再不能让他打电话了。
陪着王坷和龚钢去了趟房间后,我才走出汽车酒店。继续导航到另外一家酒店,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酒店停车场后,大家分别下了车。
因为一路上只吃了一顿饭,所以我问大家是否需要吃点夜宵,所有人都向我摇摇头,都表示想赶紧洗漱睡觉。多亏了中午那一大盆面,真抗饿。
我们开了三间标准间,王思婷一人一间,我和陆立文一间,郭雳和刘闯一间。
到了房间后,我们放下行李。王思婷来到我们房间,关上门后,问我为什么把王坷安排到其他酒店,我把原因说了出来,她考虑了考虑,点头说这样安排是对的。
陆立文补充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如果王坷的确藏有我们需要了解的秘密的话,他一定抗不过信息封闭的四十八小时。
大部分人是群体性的,对于一直待在不变的封闭空间里,而且没有了手机等电子产品去分散注意力,从心理学角度讲将会促发十四种基本防御机制中的一条或者几条。
首先是感到压抑,属于最基本的防御机制,将意识层面的冲动压到潜意识之中。
其次是情感隔离,为了避免与自己的真实情感接触。
再次是理智化,即停留在书本理论上的表现,常见的行为是不停的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