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怪物
第一眼见你，我就着迷。
2021年，7月19日。
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她身上发着光，在郁郁葱葱的树叶下，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很熟悉的。
我走过漫长的街道，穿过这无边的黑夜。
她那耀眼的笑容每次都令我怦然心动，开朗乐观似乎是她的全部，她绝对不会倒下。
就算是遇到了什么挫折，她也只是笑一笑，然后怀揣着热情的心与坚毅的眼神再站起来吧，我想。
我在睡梦中幻想着未来的生活，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成了一个怪物，敲开人的脊骨，吸吮里面新鲜的骨髓，骨髓的味道腥臭难闻，梦里我却因此充满食欲，醒来之后我才开始反胃恶心。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用力眯起眼睛，感到头痛和眩晕，梦里的内容已经渐渐变成破碎的泡沫，但那种如影随形的暴虐感和恐惧感仍然笼罩在我的身上，一边暴虐，一边恐惧，它们混合交杂在一起，咕嘟咕嘟沸腾起来。刷牙的时候我看到嘴里有血丝，翻开嘴唇一看才发现离牙龈不远有一处溃疡，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刺痛，忍不住为此哆嗦了一下。网上的朋友说，可能是最近天气干燥，我上火了。我想了一下，笑着说，他说的对。
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行道树的叶子照过来，颜色很美。鸟儿可以从我头顶飞过，为好天气喝彩，我作为人类则必须得参与生活，上学。戴着口罩堪堪挤上公交车，把手扒在投币口的旁边以不至被公交车的偶然制动晃倒，戴上耳机，就好像我和整个世界都隔开了。尽管提着蔬菜的女人的手臂挨着我的胳膊，但她与我的距离仍然很远，习惯了的触觉就是假象，就像是衣服，穿上它之后，就完完全全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了。司机有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他开车的时候微微勾着头，褶皱的领口上方是一截裸露汗湿的脖颈，隔着玻璃，我看到一只黑色的生物俯身在那里，伸出长长的口器刺入他的皮肤，从他的脊背上吸吮着什么东西。我冷然地看着这一幕，呼吸逐渐困难，耳机的里的音乐声响在嘈杂的环境音里不断攀升，我在无边的尖叫中独独选择了沉默，憋闷得好像肺叶都在隐隐作痛。我轻轻扯了扯口罩，在稀薄的空气中得到喘息，与此同时，司机脖颈上的那只蚊子蹁跹飞了起来。
公司的组长发来微信，说我之前剪的片子一团糟，没有节奏，逻辑混乱，我点点头说，改。阳光有些过于炽热了，坐在窗边，没有窗帘，办公桌被它烧得滚烫，空调的风却迎面吹着我的脸，我在空调的冷风中听到连绵不绝的嗡嗡声，我以为那来源于我血液的流动，后来发现那不过是电脑主机风扇转动的声音，然而也没有什么区别。我隐约感到焦灼，就好像儿时打点滴，护士拔开针的塑料套，揉捏着我的手背，告诉我不要怕时的感觉，危险就要临近，我对此有所感觉，但毫无办法去避免它，只能徒然地坐在那里，任由护士的拇指按压我手背上的青筋。身后有巨大的黑影靠近，隐秘地观察我的脖颈，我的脊骨，它的影子笼在我的身上，薄薄一层。剪完了吗？组长问我，他站在我身后，皱着眉头。嗯，我说。
回到我的出租屋，天已经黑透了，我用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房门，暗黄色的光随即在地上铺开，延伸至我的脚下，室友正在和他的妈妈打视频电话，嘻嘻笑着，在眼角挤出细密的皱纹，像他妈妈。生活费不够了，他笑着说。我坐在窗户边，看见无数辆汽车从马路上疾驰而过；马路边一个穿着环卫服的人正佝偻着身子，拾捡垃圾桶旁边的塑料瓶；楼上的一对夫妻教训着孩子，孩子的哭喊声一路扎进我的耳朵；一只猫站在垃圾堆上，慵懒地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看网上，有一个医生因为治患者猝死了，患者家属捅了她家人，你赶紧做一期视频出来。
太好了，这就去。
无数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我按着胸口，才发现那不过是我的心跳，黑夜像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过来，隔着我身周暖色的灯光披在了我的身上，厚重地，沉沉地压了下来，呼吸被制住了，我不知道我的手为什么发抖，我明明看到了我的回复：太好了，这就去。我又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我扯来一张餐巾纸，在餐巾纸上把嘴里的唾沫吐出来，掺着血丝，口腔里的溃疡又渗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成了一个怪物，敲开人的脊骨，吸吮里面新鲜的骨髓，骨髓的味道腥臭难闻。
这不是梦。
“咳，咳。”
我从梦中惊醒，一大片一大片的幻觉，在我眼前一下消失，醒来只有冰冷的黑暗与熄灭的万家灯火。
“明天就上学了，别想别的事了，也不知道学校办这个狗p假期班有什么用。”
我躺在床上，却无法陷入睡眠，脑子里全都是杂乱的画面。
不知多久后，我终于陷入了梦中。
醒来，翌日晨，东方红露出鱼肚白，从遥远的宇宙中传来的光照射在地球上。
我洗了一把脸。
镜子中越洗我越觉得自己不对劲，越看越觉得这不像自己。
像是一个……怪物。
我猛地一把水糊在脸上。
告诉自己不再去想那个梦的意义，越想越觉得无解，这不是现在的我应该去理解的。
嗯，对劲了。
踏出小区的第一刻我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不像是生理上的，而是一种别扭的感觉，这世界都充满了病态与诡异，是最近恐怖小说看多了吗?
应该是吧。
不应该想那么多的。
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今天就能看见她了吧，那个让我心有所往的人。
李梦璇。
风吹过树梢，几片叶子悠扬的飘荡下来，夏天正当时。
新的故事也该从这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