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桌上的蜡烛烧得只剩下了半根,房间里光线昏暗,气氛暧昧得让纪淼淼喘不过气,唯有床边不时拂过的几缕夜风,能让她保持片刻清醒。
陆暄恨不能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纪淼淼身上,她往后躲,他就不容拒绝地追,然后霸道地再次夺走她的呼吸。
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氧,纪淼淼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混混沌沌的,只有陆暄唇上柔软的触感,还有他手上的灼热温度,仿佛烧了一把燎原的火,让她的感觉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属于陆暄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清冽却又醇厚,炽热中又带着一丝香甜,仿佛标记领地一般,陆暄的动作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等等……纪淼淼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香甜……陆暄身上哪会有什么香甜的气味?
她余光瞥见桌子上那根燃得只剩半截的蜡烛――白色的烛身上,闪着点点暧昧的粉色。
她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
陆暄感受到她的动作,将她放开,疑惑地看着她。
“蜡烛……”纪淼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蜡烛有问题。”
陆暄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这种事情都这么晚才察觉到,我以后可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纪淼淼不明所以:“你早就发现了?”
陆暄乖巧地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纪淼淼剑眉倒竖,冷下脸来质问他。
陆暄委屈地垂下眼,倘若他有耳朵的话,这会儿也该恹恹地垂下来了:“原本不想让你担心的,谁知你……”
他故作犹疑地停顿了一下,纪淼淼突然发觉,好像先“动嘴”的是自己。
“可是你也不能……不能……”她理不直气也壮,只是憋红了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淼淼……”陆暄却等不及听她讨价还价,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纪淼淼只觉得仿佛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一般,从尾椎骨一直麻到天灵盖,可陆暄还偏要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愣是搞出了杜比环绕的效果,让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和他说的话――“这东西闻久了若是不纾解,说不定对身子有害,你肯定舍不得看我难受吧……”
说罢,便贴得更近了些,纪淼淼只觉得有什么烫得吓人的东西正顶着自己的腿根。
陆暄可能上辈子真是属狗的,难耐地在她浑身上下乱啃,纪淼淼早没了推拒的力气,况且,她在心里认命地想,反正迟早都要发展到这一步,何必还要让彼此委屈这一会儿呢。
陆暄感受到她默许的态度,动作变本加厉,大有将她拆吃入腹的架势。
纪淼淼则不合时宜地想:林明这个混蛋!
然后就又被陆暄咬在了不可描述的部位,用以吸引她被他颠得“四散奔逃”的注意力。
次日,纪淼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现在了营地,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好像受了什么伤一样。
“苗老弟!”刘大哥看见她,便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纪淼淼本也想热情地回应他,奈何胳膊刚抬起来,便酸得不成样子,只好有气无力地放下了。
刘大哥一眼便看出来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可能是前几天行军太累了吧。”纪淼淼讪笑着说道。
刘大哥是个老实人,也没多想,便道:“那苗老弟可得多休息,今日分发粮食的工作,大哥来替你吧。”
“不了不了!”纪淼淼听了连连摆手。
今早她与陆暄合计了一下,决定让陆暄随便找个理由,诸如替袁大人分担工作或是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干效率高之类的,留下亲自分发粮食,以免给袁峰林明两人可乘之机。
原本陆暄让她今日好好休息不要去的,但纪淼淼不放心,如若陆暄亲自监督,反倒显得此事小题大做,容易引起对方怀疑,尤其是那个林师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总而言之,最终结果就是,纪淼淼如往常一样混在押送赈济粮的士兵里,暗中监视和观察有没有不对劲的人,如果有不对劲的人或者发现什么线索,都要立刻和对方通信。
“一言为定,你可不准私自行动。”纪淼淼对宫变那夜的事心有余悸,心里明白地知道若真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陆暄即便自己背负千古骂名,也绝不会牵扯到自己。
“自然,我何曾骗过你。”陆暄倒是大言不惭。
“哦,是吗?”纪淼淼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昨夜一直说‘马上就好’的人是谁。”
纪淼淼扔完炸弹就跑,留下陆暄一个人在原地面红耳赤地咀嚼昨晚的回忆,最后还是冲了个凉水澡才出的门。
幽州城与上京相比,算不得多大,但纪淼淼瞧着,街市之上人头攒动,似乎人口竟也与上京不相上下,可见其曾经的繁华。
纪淼淼想着,不禁有些唏嘘,谁都想不到,曾经那么繁华的街市,竟也会因为一场饥荒,变成如今这个萧条的样子。
大街上再没有春风得意打马而过的少年,也没有支着半个窗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只有无数饿得双颊凹陷、提着麻袋等着装米的乱世百姓。
世道便如泥石流,滚滚而下时,除了站在高处的人,谁都无法幸免。
分发粮食的工作机械又无聊,纪淼淼百无聊赖,便开始四处张望,昨晚没睡好,今天没什么精神,困得都要打哈欠了,忽然听见身前的人怯生生地问道:“哥哥,我能拿两份粮食吗?”
纪淼淼顺着声音低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女,脸上脏兮兮的,身子骨瘦得仿佛一吹就要倒了,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一般,嶙峋得有些吓人。
纪淼淼努力做出最和善的表情,问道:“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吗?”
奈何恐怕只是问出这句话,少女就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勇气,哆嗦着嘴唇,愣是没再吐出一个字来,便落荒而逃了。
纪淼淼摸不着头脑,不就问句话吗,她有这么吓人吗?
况且,跟旁边几个五大三粗的比,她已经是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一个了,纪淼淼猜测,这也是少女来她这里排队而不去其他人那里的原因。
那少女跑走后,下一个便轮到一位看起来站都站不稳的大娘,纪淼淼边帮着大娘装粮食,一边旁敲侧击地问道:“大娘,方才您前面那位姑娘,我瞧着挺面善,便多说了两句话,怎么她就吓跑了,不知道大娘可知道那是哪家姑娘啊?”
或许说媒拉纤这种事,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大娘们矢志不渝的爱好,那大娘听纪淼淼这么说,即便老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眼睛却倏地亮了:“那姑娘啊,我方才没仔细看,但我老婆子在幽州住了快七十年了,好像也没见过。”
她仿佛怕纪淼淼不信似的,又补充道:“这幽州城里,就没几个我不认得的姑娘,说起来,小伙子你别不信,当今知府大人的师爷,也就是那位林大人,他的亲事就是我给说的呢……”
大娘后面说了什么,纪淼淼没怎么听清,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少女莫名让她有些在意,她又向少女跑走的方向望了望,却再没看见她的身影,只能无可奈何地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