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6章

这次放学，李万洋仍旧直接去村里，但他却没有去昨天那个女孩家里，而是转了个弯，饶过两道小巷，来到另一家栅栏门跟前。

敲了敲门。

里面一个大嗓门应声道：“来了，是洋子来了吧，等下啊。”

李万洋照旧屁都不放一个，一个人低着头，径自沉默地抱着杜星，目视远方某点，脸上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冷淡和麻木。

一只软软的爪子突然抓住他一根手指，指尖传来柔柔的，绵绵的触感，他低下头，看到那只小小的爪子，搭在手指上，脸色立即变得柔和，薄薄的嘴唇缓缓掀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好一会，那个“大嗓门”出了屋门。

原来是个结实粗壮的农家大嫂。

大嗓门大嫂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跟昨天男孩领回去的那个竹篮样式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另外一只手则拎着一根锄头。

她走到门边，打开栅栏门，却是先把锄头递给李万洋，然后转身锁住门。

“走吧，地里男人应该都饿坏了。”

说着，他们一起朝村北边走去。

边走边说话，其实，大部分是大嗓门大嫂说话，李万洋应声，说的也无非是上学和生活的一些小事。

直到快走出村口，那位大嗓门大嫂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杜星。

然后，立即咋呼起来：“呦，洋子你养狗了，哎呦呦，这个小东西可真可爱。”

她还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

李万洋嘴角微弯，说出了见面后第一句连贯的话：“嗯，它的名字叫枣树。”

“枣树？哈哈是个接地气的名字，咋的，洋子你想吃枣了？这个时候枣还没熟呢，婶家里就种了棵枣树，等枣熟了婶给你送过去点。”

李万洋略弯弯嘴角，没吭声，奇怪，也没说她是枣树下捡来的话。

终于走到农田地里，跟她昨天看到的一样，地块方方正正被分成棋盘状，小路歪歪斜斜斜入深处不见尾，只是比站在高处多了点近距离的青翠欲滴。

尤其是最近的玉米地，棉花地，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几乎迎面扑来。

她带着李万洋，和杜星，沿着中间那道弯弯斜斜不见底的小路，走去，路边也都是田地，一块一块紧密相连。

偶尔遇到棵大槐树或者杨树，树下肯定围了三四人，随地一坐，脖间围巾一甩，三三两两开始高谈阔兴，徜徉的笑声离老远就可以听到。

他们见到大嗓门大神，基本都会打招呼。

“爱莲，下地啊？”

“拿的什么吃的啊，来给大伙分享分享。”

…………

爱莲嫂则会以更大的嗓门回馈回去。

“对呀，你这么早就上班了？”

“滚你犊的，等着老娘给你送，自己滚上来拿。”

…………

农家人不拘小节，朴实欢乐的气氛顿时迸发出来。

杜星悄悄望去。

他们长年在地里劳动，脸上勾起道道沟壑，大掌粗糙，手指关节肿胀，皮肤也被晒成了黑泥炭，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明媚而开怀。

但是，没有人跟李万洋打招呼。

而男孩几乎一路都是低着头过来，爱莲婶跟别人说话时，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站着，要不是地上一团影子突兀地矗立着，连她，也要下意识忽略了他。

她轻轻地抬起头，看了男孩一眼。

男孩脸上很平静，貌似也很享受这种平静。

她悄悄谓叹出声，然后被男孩摸了摸爪子。

一路交谈，总算到了爱莲婶家的地，她家地不在路边，而是小路左边分叉的另一条更小的，几乎只能容得下单个人双脚踩过的路。

爱莲婶家里有四个劳动力，她爱人，两个儿子和大儿媳，大儿子最大，已经20多岁，小儿子看起来也十五六了。

也一个个跟黑炭似的。

小儿子先看到爱莲婶过来，忙大喊一声：“娘，你可来了，饿死我了。”

然后大家纷纷停下农活，扛着农具来到田埂边，其中爱莲婶的爱人，一个看起来很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看到李万洋，破天荒地招呼了声。

“洋子来了。”

李万洋也轻轻点头：“四叔好。”

这是李庄，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姓李，所以这位四叔就是李四叔？

其他人没跟他说话，反而围着杜星看了一圈。

那位大嫂笑着说：“这只小狗长得好奇怪好可爱啊。”

小儿子一把抓住一个窝窝头塞嘴里，嘴里塞得满满的，还咕哝不清回答：“应将是荷有品冲吧。”

大嫂走过去，笑着说：“我可以摸摸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