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从越陵山打到北境狼族
◇第108章从越陵山打到北境狼族
林惟竹觉得,晏伽自打从西北回来就有些不大对劲。她思来想去,又担心是自己多虑了,毕竟她这位师兄向来心大如斗,整天吊儿郎当没正形,又怎么会忽然有什么烦心事。
“师兄?师兄啊!”
晏伽被林惟竹吓回了神,扭头看着她:“吼什么?”
“师兄,你双眼无神、印堂发黑、卦象疏离,看起来很有心事哦。”林惟竹说。
晏伽戳了戳她脑门:“你能不能少看些话本?小心把眼睛看傻了。”
林惟竹急忙捂住额头,气恼道:“哎呀师兄你戳到我眼睛了!”
“哦,抱歉。”晏伽收回手,似乎觉得掌心有那么一丝刺痛,就好像那些树根仍旧埋在身体里,还在吸食他。
霁苍长老喜欢做针线活儿,给林惟竹缝了条抹额,华贵漂亮,不过林惟竹戴着炫耀了一会儿就摘下来了,觉得太闷,额头天眼总是不舒坦。
又到了林惟竹每隔三个月一探亲的日子,这回她带了晏伽、苏获和丘屏一起下山,回林家老宅吃了顿饭。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有仙骨的女儿,这对林氏镖局来说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自然是概从铺张,敲锣打鼓地迎着几人进门,屋里早已备好了一桌子菜。
林家人热情好客,却也争强好胜,早就听说了掌门首徒的事,多少会对晏伽有些打量。刚一进门晏伽就觉得被人盯上了,不过对方没什么恶意,就和自己刚上山时的林惟竹一样,只是不服气罢了。
“惟竹,今天的主菜不会是我吧?”晏伽问道,“我单枪匹马的,可打不过你们林家拳法啊。”
“说什么呢,师兄!”林惟竹拍了他一下,“我早已修书给家中了,说你是对我很好的师兄,都不准欺负你。”
林惟竹下月生辰,也一并挪到今天过了。饭桌上气氛十分热络,晏伽被林家人那豪爽的酒量震惊到,看着帝女酿一坛坛被搬进来,很快都见了底。
最后他也彻底放开来,与林家一些同辈喝成一团,彼此吵吵嚷嚷的,先前那点不服和芥蒂也慢慢消解了。
“晏兄好见识!”林惟竹的哥哥朗声笑道,“来,再满上!”
从香绝谷回来这么久,晏伽总算又找回了些许无忧无虑的感触,这夜喝得酩酊大醉,在林家留宿了一夜,第二天才和依依不舍的林惟竹一起离开。
走的时候,晏伽看到林家人拉着林惟竹的手,满眼自豪地说她是他们的骄傲,林惟竹笑得很开心,一旁的苏获和丘屏也都带着笑意。
晏伽低下头,心想血祭之人如果不是自己,会是林惟竹吗?或者会是苏获、丘屏、凌绡他们吗?
如果换成别人,也会这么疼。
那是一种血肉几乎都要被吸食殆尽的撕心之痛,晏伽被建木树根紧紧缚住的时候,满心只想着要逃、要放弃,可是等到一切都结束,他坐在那里,想起乐佚游对自己的好,那些师兄妹对自己的好。
于是他又不要回头了。
这世上的一切岁月静好,都是要用另外一些东西来换的,他要现在这种日子永远持续下去,无论会为此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仙盟大会这一天终于是来了,晏伽第一次要跟着乐佚游出席,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一年来,越陵山首徒究竟被乐佚游培养成了什么模样。
真心期盼者有、望树言酸者有、心怀算计者亦有。更甚者则直言批评,说越陵山随手捡来的小乞丐都能当首徒,开此先河,之后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分一杯羹了。
晏伽经过说这话的人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下。
对方也十分不屑地盯着他。
“妖魔鬼怪都能分到一杯羹。”晏伽做了个鬼脸,“你都分不到!哈哈哈哈哈——”
他说完就御剑跑了,留下对方在原地跳脚骂街。
众人始见得这个刚刚十岁的首徒生性有多么恶劣,明明身姿卓然、步履端庄,却仍掩不住那股教人不爽的气质。
明明是从道旁随手捡来的流浪儿,看上去半点教养也没有,想必在座的诸位博学之士几句便能将这个孩子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臊,然而当真正唇齿交锋起来,他们才发现,原来最后说不出话来的会是自己。
倒也不是晏伽的学识比他们如何高深,仅一个字——偏。
偏、太偏了,这些人活了几十乃至近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偏门的说法,张口想指责晏伽胡搅蛮缠,却发现驳斥的话同样站不住脚。
没人试过晏伽说的那些野路子,反而还有几分近乎诡异的合乎常理,只是仙道子弟接受家门教化,向来是循规蹈矩,从未想过剑走偏锋。明明前人铺好的路已经足够平坦,又何必自寻苦吃?
晏伽也并非信口胡说,他一年来常常在书阁点灯待到深夜,看了许多典籍古卷,起初并不认得几个字,便趁当时记下,第二天再拿去问别人。就这样一日日地看下去,不知从哪天起,他再也没问过不认识的字。
“什么叫万物皆剑?你说路边的一根破木棍,它能叫剑吗?”一名年逾六十、却看上去相貌年轻的灵修说道,“这盘子、筷子、酒盏,难道也都叫作剑?!”
“您钻这牛角尖就没意思了。”晏伽摇摇头,“不过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能做到。毕竟这世上有剑修、刀修、琴修、符修等等,既然这些东西先前也是死物,那其他死物怎么不能练成法器?”
“胡说八道!”
晏伽叹了口气:“话说偏了,晚辈的意思是,若非要手中有把像样的兵器才能求仙问道,那未免太受缚于身外之物了。我在书中读到,曾经开天创世的那一批先祖,从未有过什么绝世神兵利器,取火的枯木、翻地的药锄、开山的石凿,这些不都被奉为所谓的‘神迹’吗?”
对面被他噎了一下,很快又骂回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是神族降世,有无上妙法,他们随手便可点化万物!”
“神族真的比人族厉害这么多吗?”晏反问伽道,“不是神又怎么了?我们活下来了,活到了现在,神族可早就化成灰了。”
对面震怒:“荒谬之言,无稽之谈!”
晏伽又说:“形而下者,无非是帮助我们修行而已,可法力是我们自己的,为何不能从心所欲?身躯已经是天地之灵的容器,若容器还要倚仗另外一个容器才能运转如常,岂非多此一举?”
那人冷哼一声,极其不屑道:“野路子果真就是野路子,只会说些妄言,实在是德不配位。”
晏伽神色十分无辜道:“不是在论道吗?您为什么要骂我?”
“你!我、这……”
眼见对方已经快被他激出愧疚之心了,晏伽忽然露出真面目,再也憋不住地笑出声来:“您不会没了剑就不能飞吧?”
他随手将方才被这人指作废物的木棍捡起,法力一填,御着那半截木头便飞了起来,腾到空中,还颇为挑衅地看着对方:“您看,我就能!”
乐佚游和浮俶在不远处笑得前仰后合,霁苍和唐嶷还算是淡定,不过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唯独臧琼云阴沉着脸,冷冷道:“真是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