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纸船

第91章纸船

凤凰修长细白的手指灵巧地翻动飞舞,微微泛黄的素色纸笺在他手中很快变成一只纸船。

他蹲在河边，将折好的纸船放入河中，任其向远方慢慢漂流。

金黄的月亮悬挂在天边,黑暗的河面上不停跃动着浮光,还有无数漂泊的纸船，因为太多已经堆叠在一起，形成长到没有尽头的飘带。

这是第一万七千二百三十八只，凤凰默默算着,心想一定要记住。

有人路过他身边，停了下来,问他：“你折这么多船干什么？”

他抿了抿嘴巴，平静地回答：“我在等小船接我回家。”

这句话已经回答了一万七千二百三十八遍，早已经刻在肺腑里,即使所有记忆都远去，也能本能说出来。

他的思维也越来越混沌了，思考问题思考得很慢，一点点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为什么要等小船接我回家呢？

按照这个思维，他终于想到,自己是被关起来了，需要小船来接自己回家。

他想起来自己涅槃之后，刚刚回到熟悉的巢穴，就被吸入一个诡异的地方，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混沌,在飞快吞噬着他,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可以撑起结界同这个地方隔绝。

他编织出了一座虚幻的城，城中正过着盛大的花朝节，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满城烟火绽放，将黑黢黢的夜晚染得灿烂辉煌，烟火过后，满天繁星连在一起，星辉组成一个又一个小鸟乘船的图案，静静闪烁着。

而他远离了喧嚣的人群，一个人待在城外的护城河边折纸，用纸船承载他的记忆。

凡人常常用这种方法来寄托自己的思念和情怀，让纸船顺着无尽的河流飘向远方，总会寄给自己想要传达情谊的人，只要他折的纸船够多，总有一天，纸船可以载着他驶向真正的小船，把真正的小船带到他身边。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他只剩下两根尾羽了，神力并不能支撑很久，孤城在被悄无声息地吞噬着，起初是城里的人越来越少，接着烟火绽放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整座城都变得模模糊糊，只能依稀辨出城的轮廓。

他的纸船依旧没有受到影响，固执地没有变幻出假的小船，只有一个路人，在他每折好一只纸船的时候出现提醒他。

神力在消退，记忆在流逝，思维在混乱，他在乱如麻线的记忆中勉强抽出思绪想，小船怎么还不来接我啊。

虽然像是在抱怨，但是他从未怀疑过，会有小船不会来接他这种可能。

是说好的，无论在哪里，小船都会找到他接他回家，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他的手中幻化出新的纸笺，开始折第一万七千二百三十九只，强迫自己不断回忆过往，可是过往越来越淡，那些明明刻在心尖的往事，淡到他要抓不住了。

甚至连“悲伤”这种情绪，都在被吞噬着。

在船折好放入水中的时候，同样的人路过他，在同样的地方停下来，问起同样的话：“你折这么多船干什么？”

回答的话根本不需要思索，可是继续折的时候，脑海中还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我在干什么啊，他这么想着，手中动作还是本能重复着。

不断出现空白，不断被虚幻的路人提醒，可是空白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连提醒都没办法让他回忆起来。

“我在等小船接我回家。”他回答着，却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孤城被混沌彻底吞噬，他用最后的金光护住了自己的河还有河上的船。

小船怎么还不来接我啊，他一边继续折纸船一边想，随着金光越来越弱，连这个想法也消失了。

纸船太多了，都堆积在河岸边，河缩成了小小的池塘，根本无法漂流。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在干什么，忘了所有，只是倔强地折着小船，也忘了自己折了多少只了。

无尽的混沌将他包围，只剩下黯淡的金光强行支撑船和他不消失。

直到混沌被撕裂，他也无知无觉，身边多了个人跟他一起折纸船，也没有反应。

“你折这么多船干什么？”那个跟他一起折的人问。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擡起头茫然地眨眨眼。

不对啊，他用最后的一点自己的意识思索，这个人怎么跟平时的不一样。

声音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不是那种僵硬麻木的提醒，而是压抑着什么的询问。

“我在等小船接我回家。”虽然提醒的人变了，他还是依靠本能平静地回答。

对方停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中的纸笺变成了一只纸鸟。

他拉过凤凰的手，在凤凰刚刚折好但还未放进河里的纸船上，把纸鸟放了进去，声音在极力压抑着，但还是能听出哽咽，一字一顿，缓慢但清晰。

“小船来接你回家。”

凤凰撞入他的眼眸，在对视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喜悦和悲伤将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看着这个人，会产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呢？

两滴眼泪自他眼角无声无息滚落下来，慕归舟伸手接住，被烫得猝不及防颤抖了一下，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炽热得快要化为灰烬。

原来凤凰的眼泪是这般的滚烫，怪不得落在他心里时，可以将冰雪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

到结局有点卡，还有一点点，争取这几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