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
解决了舞裙的事,接下来安安便闭门不出专心练舞,就连每日吃饭都是让小雨端到房间里送去给她的。安安每天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都在练舞,一天六个时辰以上的练习强度,不肯浪费一丁点的时间,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又消瘦轻盈了许多,原本就纤瘦不已的细腰变得更加的纤细,感觉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开始大家还以为安安是因为祝大公子的离开而伤心,心情沉闷,放弃了这次花魁评选大赛的竞争,把自己关在屋里黯然神伤。
后来得知安安去了“闫家绣坊”,找到了闫如玉师傅亲自为她做舞裙。百灵和芍药大惊,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找来小雨询问她安安最近都闷在屋子里头做什么。
“练舞啊。”小雨如实的说。
“练什么舞?为什么练舞?”
小雨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舞,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自然是为了花魁评选大赛。”
百灵,芍药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她那舞跳得怎么样?”
“很美。”小雨感叹道,她没读过书,不会描述,想了半天,形容道,“就,就像仙女下凡一样,可好看了。”
百灵和芍药心里头咣当一声巨响,一块大石头砸在心口,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两人约好一起去偷看安安跳舞,觉得是小雨没见过世面,什么很美,就像仙女下凡一样,她们怎么听着就那么不相信呢。
于是第二天两人顶着两对大黑眼圈早早的起床,躲在安安隔壁的房间,在墙上凿了个洞偷看安安跳舞。
结果这一看,两人都瞠目结舌,当真是很美,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怎么办?”两人互望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绝望。
百灵低下头,心一狠,激将道:“你总不想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比下去吧。”
“那当然。”
“那我们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芍药看向百灵。
“我这里有一种药,服用之后全身上下会奇痒无比,浑身从脸上到脚底板会泛起红色的小疙瘩。只要让阿娘吃下这药,她就无法参加花魁评选大赛了。”
芍药的眼睛亮了亮。
百灵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做了,受益的可是我们两个人,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冒险吧。”她定定的看着芍药,在等对方表达诚意。
“我去买通小雨,让她给阿娘下药。”
百灵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先把搅局的干掉,她们两个再在比赛场上公平竞争。
芍药听说小雨当年是因为家中母亲重病,无钱医治,自愿卖身到“清浣绾”的。家中还有一个弟弟,生活拮据的很。她现在还经常会拿一些姑娘们不要的小东西送回家里,补贴家用。
芍药抓到了小雨的把柄,找到小雨,也不提她偷东西的事。动之以情的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姑娘,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一直用药吊着,家里还有一个小弟弟要读书,你父亲愁的也落了一身的毛病,天天躺在家中,不能久动,真是可怜。”
小雨心下感动,说起她的家里人,眼眶红红的。
“我听说你经常拿楼里的东西送回家去,这事儿可是真的?”
小雨神色慌张,连忙否认道:“我没有,我拿的都是大家不要的东西,我真的没有偷楼里的东西的。”
芍药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瞧你慌的,汗都出来了。”她贴心的拿着帕子替小雨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又拿了一块小米糕给她,“尝尝。”
小雨忐忑的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糯糯的,甜甜的,很好吃。
芍药温柔的笑着,看着小雨吃得开心,继续道:“喜欢吃的话就多吃些,我这儿还多着呢,一会儿你都带走,也给你家里人送去些。”
小雨感动的热泪盈眶:“芍药姑娘,你人真好。”
芍药看着小雨对她彻底的放下了戒心,挑拨道:“阿娘也真是的,自己天天吃穿用度讲究的要命。对她身边伺候的人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明知道你家里困难,也不知道帮帮忙,连块点心都不舍得给你的。还要你到处捡别人的东西。”
小雨有些心虚,也有些酸楚:“姑娘她待我挺好的。”
“唉,”芍药甩了甩帕子,“我进‘清浣绾’多久了,什么事儿不知道啊,你跟我还隐瞒什么。”她把桌上的小米糕又往小雨面前推了推,“多吃点,有什么委屈呀尽管说出来,憋在心里怪难受的。我家里呀也有一个妹妹,许久没见了,想来呀跟你差不多大。我打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的紧,觉得你就是我的亲妹子,只是你被阿娘要了去,我也不好去抢。如今看到你在她身边受委屈,我心里也难受的不行,只恨当初没硬气一点,把你给抢过来。”
听到这儿,小雨的眼泪哗啦啦的就往下掉,多年来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激动不已,热泪盈眶的喊了声:“芍药姑娘。”
小雨年纪尚小,不过十二三岁,却早已经历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要说她家早几代也是书香门第,祖上有人当过官的,只是从她曾祖爷爷那一辈便没落了。
但是她家的男丁身上仍保留着当年家族繁盛时期的傲气,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一心向学,不问世事,也从不关系家中生计,米面是否还够。然而即使如此,一连几代,他们家却连一个秀才都再也没有出过。
直到她父亲这辈,祖上留下的基业已经被败光了,祖宅被卖,他们举家搬到了京城最破的穷人区,菜市场后头去做。可即使如此,她的父亲还是不愿意出门做事,一心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就连出去替人写个书信都不愿意,觉得丢了丢人现眼。
无奈她的母亲只能出去给人洗衣服赚钱,养活一家老小。她也小小年纪天天到菜市场里去捡别人丢下来不要的烂叶子,回家做菜吃。
后来,她的母亲积劳成疾,家中无钱医治。她没有办法,只得自愿卖身“清浣绾”,由良民沦为贱籍,世袭延承,祸及子孙。
她用卖身的钱治好了母亲的病,又得了空就拿从楼里“捡”来的东西回家补贴家用,分担母亲的负担。然而她的父亲和弟弟却嫌弃她、瞧不起她,说她一个人的行为让他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说她贱籍的身份会影响了弟弟将来的仕途。
她恨父亲和弟弟,却无法忍心看着母亲受苦,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将这些怨恨和委屈咽下来。
她不喜欢阿娘,因为阿娘太过孤傲,没有一点人情味。
她憎恶读书人,觉得读书人的心都是冷的,眼里除了书没有别的,从来不关心身边的人,不在乎身边的人。
小雨觉得阿娘总是那样高高在上,从来没有正眼的瞧过她。
别的姑娘在赚到钱的时候都会给身边伺候的丫头一些打赏,而阿娘却从来不会。
她委屈,她不甘心,她愤愤不平。
在芍药的怂恿下,小雨将这些负面情绪都倒了出来,伏在芍药的腿上哭泣。
芍药轻拍着她的头,安抚道:“我可怜的妹妹呀,真是难为你了。”眼里透着阴邪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