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人如蝼蚁。

人类如群蚁。

一个人被冰雹砸死和一只蚂蚁被冰雹砸死并没有多大区别。

在执行最后的任务之前，奥祖带着杜蒙的骨灰盒先去了一趟双青田地区，他见到了杜蒙的那位妈妈，原本他想把杜蒙的骨灰盒交给她，见面后他就改变了决定，对方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的悲伤与思念。事实上她只是儿童游乐场的一名工作人员，她与小孩相处的轻松愉快模式被政府所看中，挑选她扮演杜蒙新家庭里的妈妈角色，负责照顾杜蒙，制造家庭温暖，她做得很成功，不仅体验了备受尊敬的小学老师，还得到高额报酬，直到现在她还会跟人提起自己的人生转机，她问奥祖是谁，找她什么事。

奥祖自行处理了杜蒙的骨灰盒，他遵循杜蒙的遗愿，把对方留在了双青田地区。

回忆起之前霍执行长对他的叮嘱，奥祖在靠近任务地点时，忽然觉得时间可能会有些紧凑。他和克里维赫参与过三次兵棋推演，就结论而言，他们需要更为充实的战斗力量，能够支撑起战争前期的人数消耗。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在丹娜地区的周边，存在着一个毫无秩序可言的庞大劣质群体，这群人的生活方式无比野蛮，穷苦，粗鲁，不讲道德，崇尚武力，无止尽繁衍，文明滞步不前，经常骚扰丹娜边境的居民。

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想要赚钱，有钱可以到购买到安稳地区的居住证。

丹娜政府一直放任他们在边境城市活动，为的就是这一天。

奥祖的任务目的是收服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参加丹娜的独立战争。

为了融入本土，奥祖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变装，主要围绕变弱，变丑与变脏这三方面。他从前经过这片边境区域的次数不算少，但他几乎从未注意过，在公路外的几十里地方，还住着如此密集的数万人口，用匪夷所思的材料搭建而成的破烂房子，远远望过去，像一道壮丽宏伟的黑色沟壑。这个地方叫甘园。

尽管如此，外人进入里面却要收费，专门有人把守。正当奥祖思索之际，他注意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徘徊了好几次，每次假装经过，又假装回来，不经意用余光在偷瞄他，最后对方主动找到他，每句话都充满试探性，他也试探性地回复了。

这个男人瘦得像只黑猴，他对奥祖说，他们的帮派正在招兵买马，扩充帮派实力，正需要奥祖这个体型的人才，问奥祖叫什么名字，身份信息，为什么到这里来，如果能把背景说得越详细，加入帮派的可能性越大。

奥祖说：“遇到了点麻烦，想多活几天，听说这里比较安全。”

“犯事了吧。一看你就是会犯事的人，不过没关系，你放心，我们这里都是犯过事的人，大家都很团结，也没人能管到这里来，”男人说，“既然你来到这里，那么你肯定也知道了，我们这个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背靠丹娜地区，别说是来找你麻烦，就算我们跑到丹娜地盘上拉屎，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奥祖用侥幸的口吻说：“那我真是来对地方了。”

“你哪个地区的？”

“双青田。”

“离我们这里挺远的，看来你犯的事不轻。”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男人笑着问：“什么名字？”

“你问我？”

“这里除了你，我还在跟鬼说话？”

奥祖早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假名，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就叫蓝帽。

对方说：“你称呼我老兔先生就行。”

奥祖打量道：“看着不像兔子啊。”

老兔先生大喜，很少有人敢当面质疑他的名字，果然是个可塑性人才，他说：“你得看我内心，相由心生就是这么来的。”

谈起他们骨头帮派，老兔先生的神色特别自豪得意，他是帮派里的资深顾问，这是个很显身份的职位，凡是想要加入帮派的新成员都得先过他这关，别人为了加入帮派，都是想方设法贿赂谄媚他，他亲自向奥祖发出入派邀请，可见奥祖运气有多好，可见他有多么慧眼识英，当然，奥祖优秀的自身条件也占了少许部分。

“你多大了？”老兔先生问。

奥祖颓靡地说：“三十六。”

“看不出来。”

“我娃娃脸，你得看我的眼神。”

“确实挺沧桑的，”老兔先生认真钻研了奥祖的眼神，似乎挺像那么回事，他说，“既然来到这里了，今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每天都吃上一顿热饭？”

“能有这种好事？”奥祖眼里顿时有了神采，“保证吗？”

老兔先生进一步拉拢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给你当介绍人，帮你引路，你现在交的这笔过路费过两天就能拿回来。”

“真的？”

“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会下套骗你？”

奥祖说：“里面的帮派不止一个吧。”

“不管几个帮派，只要你跟着我们，一定是前途无量。”老兔先生和奥祖拉扯，听到奥祖有别的考虑，他显然有些着急了，语气里夹带着几分威胁，“看得出来，你已经走投无路，可惜你对这里还了解得不够透彻，只有加入帮派才有出路，现在不把握住机会，以后可就难了，没有帮派的保护，你能活几天？”

奥祖说：“那你们可得对我好点儿，不能背叛我。”

在老兔先生的带领下，奥祖成功混入甘园，因为经常下雨的关系，这里的环境潮湿，道路泥泞，臭气熏天，条件好一点儿的住在木板房里，差点儿的用纸板或者布帘当隔间。起初他难以置信有人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繁衍，但他低估了人类的顽强，一路上，他看见一群在狭窄过道上的光脚踢球的小孩，坐在木板间里吹口琴的青年，还有在垃圾场里晒衣服的女人，似乎每个人都在喜笑颜开地活着。

没用几天时间，奥祖就摸清了甘园里的情况，这个地方以前有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帮派组织，帮派之间野心勃勃，常年斗殴不断，大鱼吃小鱼，大帮派吞并小帮派，火拼到现在只剩下两个帮派了，分别是骨头派和彼得派，跟分蛋糕一样平分管辖着这块地方的东西两边。

奥祖所在骨头派管着西边，目前组织的综合实力比彼得派更强一些，有了他的加入后更是如虎添翼。他们的首领阿西八是一个疤痕男，浑身上下都有着深深浅浅的斗殴刀疤，伤疤代表着个人的实力与勋章，同时意味着这是一个亡命之徒。

阿西八是骨头帮派的第十八任首领，上一任首领是他的兄弟阿西七，他看兄弟不爽，直接把兄弟干掉了。自从他当上首领后，帮派的规模越来越大，在他的宏伟蓝图里，吞并各个帮派只是一个初始，等全部统一后，他准备把这里建立成一个地区，和庞克大陆上的其他地区那样平起平坐。

在甘园里面，无数年轻人崇拜着阿西八，希望成为阿西八的骨头帮派的一员。

加入帮派的第一天，阿西八就给奥祖出难题，让他去收铺。阿西八这样对奥祖说，有两条街的商铺收益可观，但归属问题一直存在争议，通常骨头派强的时候，就归骨头派管，彼得派支棱起来的时候，又由彼得派接管。

阿西八让奥祖解决一下这件事，如果奥祖表现优秀，迟早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届时他就奖励奥祖一套位于甘园外面的高级房子或者女人。

奥祖去的时候，只有一家店铺开着，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左右，穿着一件黄色的熊头图案的短袖，眼睛里倒映着一台巴掌大的电视机，对方抬起头，问他要买什么，他打量着店里的商品，仅从外包装看起来，没有任意一件东西值得购买。

奥祖拎了一张木凳，坐到小男孩的对面，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柜台，他问：“你是这里的小老板？”

“我是过来帮忙看店的，”小男孩特别自豪地说，每看店一天，他就能拿一样店里的东西作为报酬，他拿的基本都是食物，不过这几天工作结束后他没拿东西，他指着货架上的一罐玉米粉，眼眸闪亮地说，“等攒够七天，我就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