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

一

“我先生曾说：‘只想做美梦的人，不配拥有这个梦。’这也是我们创立追梦公司的初衷。十年间，我的先生将虚无的梦带入了人们的生活，给无数人以生活的希望，并鼓励他们勇敢走出梦境，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从今天起，我将带着他的遗志，让他的生命在这世上永远延续下去。”

话音刚落，台上一袭黑衣的女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捧着遗照向门外走去，门口早已聚集了大量的记者。

“楠姐，需要我把他们赶走吗？”

女子摇摇头，没有讲话。径直向外走去。

“齐总，您先生的死因是什么？”

“齐总，您对之前有人使用你们公司的药品导致死亡这件事怎么看？”

“齐总，能给我们一张您先生的照片吗？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拍到过他。”

女子并没有理会，走上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轿车，向远处驶去。等待着她的，远比这些质问更加令人不安。

追梦公司，一家以制造梦境为生的新兴科技公司，在出现后的十年间迅速崛起，并且很快在医疗和娱乐领域开创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以至于年轻人之间的问候方式都变成了“嘿！你今天做梦了吗？”。沈青云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工程师，梦境制造技术便是出自他手，他的妻子齐楠则一直陪伴他的左右，负责打理公司运营的所有事务。

第二天一早，各类奇怪的揣测便被印在了各大网站的首页，但相同的是这些报道中本应出现沈青云照片的地方都被一个巨大的问号所代替，这位深居简出的科技怪才成了这些记者摄影机下唯一逃脱的猎物。齐楠看着这些毫无来由的揣测，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这些年因为公司业务的关系，他们经常承受着外界的猜疑，甚至有人将他们的造梦机称作“新型毒品”，让人无法逃离被美梦束缚的魔咒。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公司业务的扩张，他们创造出了深受年轻人喜爱的“噩梦体验馆”和“人生体验指南”。想到这里，齐楠不由得向着地下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也曾是沈青云的工作室。

简单收拾了一下，齐楠便出发去公司了。她和沈青云是大学同学，大学时沈青云主要从事计算机和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而齐楠则主修心理学，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在一场人工智能和社会伦理的讲座中相识。从那时起，齐楠便和沈青云一道开始了关于造梦机的研发，齐楠负责提出构想，引导和设计梦境，沈青云便负责把这些设想变成现实。终于，他们在毕业后的第三年研发成功，沈青云和齐楠为此辞去工作，变卖家产，合力创办了现在的这家追梦公司。

最初的造梦机只能将梦境停留在第一重——“旁观者”阶段，在筑梦师，也就是齐楠的引导下，进入梦境的人只能观赏，但无法参与自己的梦境。后来，沈青云将造梦机进行了升级，在筑梦师的心理干预下，加之他们投入重金研制出来的“御梦剂”的配合，进入梦境的人的感官被调动起来，能融入到梦境中去进行互动，梦境由此进入第二重——参与者。也正是因为这一项改进，公司的业务大获成功，一时间声名大噪，随之而来的还有问题——许多人在参与了自己的梦境后并不愿意离开，选择永远活在梦里。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沈青云在造梦机上加装了离梦装置，并将梦境转化成图像投射出来，一旦发生不愿意离开梦境的情况，便由筑梦师在安全监测的前提下，强制带离梦境。这一安全措施的改进，使政府看到了这项技术在心理治疗上的发展前景，警察部门也想借此项技术提升破案率，公司终于走上正轨。

但沈青云并没有因此停下研发的脚步，因为按照他的设想，造梦机在更高水平的筑梦师和更精准的御梦剂的配合下，应该可以走向第三重——操控者，这项技术一旦被研发出来，便像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一样，永远不知道被释放的是希望还是毁灭。

“齐总，我们到了。”

随着司机的一声提醒，齐楠回过神来，走下车去，秘书赶忙跑上前来，跟着齐楠走进了电梯。

“齐总，陈主任请您下午去实验室一趟，和您商量一下医疗实验阶段出现的副作用问题。秦队长一早就来了，等着和您聊一下最近黑市上出现的御梦剂。李总说想和您一起约着吃午饭，商量一下合作推广的事宜。”

“我知道了，让秦队长在会议室等我一下；跟陈主任讲我下午三点左右过去；帮我回绝李总。就这样。”说完便走出电梯向办公室走去。

会议室里，一位中年人正倚靠在座位上，眼神凌厉地打量着每一个从玻璃墙外走过的人，桌子上放着一个略微有些掉色的黑色手包，本子和笔整齐的放在一侧，旁边还有一杯没了热气的水。

“秦队长，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啊！”

中年人的眼神一下柔和了许多，微微站起身来。

“没事没事，是我不好意思，沈总刚去世没多久就来打扰你。”

“听秘书说，您是来了解‘御梦剂’的？”

“对对对。”中年人说着从手包中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还有些许残留的液体挂在瓶壁。

“这是我们从黑市上查获的，贩卖他的人被抓时说这是你们公司研制的‘御梦剂’。我让鉴证科的同事鉴定了一下，和你们公司提供给警队的成分不太一样，所以专程找你来确认一下。”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密封袋递给齐楠。

齐楠接过袋子看了一会儿，“秦队长，仅凭肉眼我也无法判定这是不御梦剂，这样吧，我让公司药剂研究所的同事化验一下，有结果了我再通知您。”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

“那好吧，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确认这是御梦剂，务必马上通知我。”

“您放心吧，我们公司和警局合作也有两年了，您应该知道，即使这是真的，仅有御梦剂也无济于事，必须要有我们公司生产的造梦机加上经过训练的筑梦师才能创造梦境。每一台造梦机生产出来都是连续的激光编码，每一个筑梦师也都在警局和医药管理局双重备案，您大可放心。”

“那行吧，有消息你第一时间通知我。今天就不打扰了。”

“好的秦队长，我让秘书送您出去。”

看着走远的秦离，一股不安的情绪逐渐在齐楠心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