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一个粗长的番外
一
俞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很?小很小,只有椅子那么高,每天都要抱着一把对他来说大得过分的小提琴坐在窗边练习。
俞声不喜欢小提琴,可是每次看见他拉琴的妈妈总是很高兴,俞声想要妈妈永远那么高兴,因此他一直都很乖,每天都听话地在椅子上坐上好几个小时,从来没有任性地提出过要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出去外面玩的要求。
可是那一天不太一样。
楼下花园里的花开得漂亮极了,黄的向日葵,粉的月季,红的玫瑰,紫的丁香,还有妈妈最喜欢的洁白的茉莉……
俞声眼巴巴地盯着楼下看?了好久,看?得眼睛都酸了,然后,第一次没有做一个乖小孩。
——他偷偷跑到楼下去了。
俞声像他这个年龄的所有小孩一样在花园里疯玩了许久,直到雪白的衣服全都裹上泥巴,脏兮兮的脸颊在衣服上蹭一蹭,顿时又多了几道泥印子。
他就如同任何一个简单而容易满足的小孩,玩够了疯够了,这才带着他在花圃里挑了好久的、最最喜欢的一朵茉莉去找他的妈妈,像一朵轻快的云朵一样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妈妈就站在他往常练琴的那个窗台前,长长的头发垂在肩侧,穿着漂亮的长裙子,像往常一样。
俞声的脸蛋红红的,他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小跑着到妈妈旁边,小心翼翼地把那朵因为拿得太紧而有些蔫蔫的小茉莉拿给妈妈看?,眼睛亮晶晶的,用甜而脆的声音道:“妈妈,好看!”
俞声红红的脸颊有些兴奋地鼓着,在他眼里,妈妈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朵花都要好看!
可是温柔的妈妈并没有露出像往常一样高兴的神情,她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失望而疲惫的声音一遍遍地问:“你?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不呆在房间里好好练琴?”
“为什么偷偷跑到楼下去?”
“为什么要让妈妈失望?”
……
“学长……”
“学长。”
“俞声!”
顶灯和壁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在房间里亮得晃眼的灯光中,俞声缓缓睁开眼,看?见了那双属于傅羊的浅褐色
的眼睛。
二
俞声昨晚睡得不好,因此第二天早上难得的睡迟了,幸好这天是周六,除了吃完早餐要去傅城的诊所一趟,两人这一天都没什么事干。
傅羊起得早,沿小区慢跑一圈后顺道绕路去了那家离小区稍远一点的早点铺带了两份早餐回来。
俞声下楼的时候傅羊已经把热好的豆浆端上了桌,俞声嗜甜,因此他煮豆浆时还额外多放了一点糖。
俞声下楼的动静很?小,不过傅羊还是立时便停下来手上的动作,侧头看?了过去,“醒了?”
俞声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刚从被子里爬出来不久的缘故,俞声整个人看起来都泛着热气,眼睛和脸颊都暖乎乎的,他脸上被养出了一点肉,清隽线条有了柔软弧度,显得气色也好了许多。
傅羊正往手里的土司片抹上果?酱,果?酱是傅羊自己在家做的,也不麻烦,用小锅熬煮,放凉,再装进一罐罐透明玻璃容器中密封起来,能放上两到三个月。
和超市里面那些齁甜齁甜的流水线产品不一样,自己煮的果?酱不仅色泽漂亮,口感轻盈,甜度也能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来,各种口味轮着来,吃上半年也不会腻,更重要的是,俞声很喜欢。
俞声接过傅羊手里的吐司片,在椅子上坐下,隔了片刻,忽然用有些许困惑的声音问:“我?的闹钟没有响吗?”
“响过了,你?大概没听见。”今早轻手轻脚起床顺道把闹钟顺手关了的人闻言面不改色道。
俞声闻言郁闷地“嗯”了一声,估计是真觉得自己睡死过去了,连闹钟响都没听见。
俞声这个人很?奇怪,他对自己有一种近乎标尺一样苛刻的约束和要求,哪怕是周末这种休息日,睡懒觉也是不被允许的。他生活作息十年如一日的健康规律,生物钟也很?准时,不需要闹钟也会自然早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傅羊生活在一起久了,渐渐染上了睡懒觉这个坏习惯,而且似乎很?难改正。
俞声觉得有些苦恼。
三
每周去傅城诊所进行例行心理治疗已经持续了快一年多了,两人都轻车熟路,吃完饭由傅羊开车,把俞声送过去。
关于心理治疗的内容,两
人都很默契地闭口不提,傅羊也从不好奇,他就像一个每周例行要送孩子去上补习班的家长,话语举止都很平常,经常让俞声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其实不是,俞声经常做噩梦。
他睡眠本来就浅,有时候半夜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傅羊还在旁边睡着,一条手臂搭在他身上,俞声怕把他弄醒,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偶尔会很?轻微地蜷起身体,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贴近傅羊。
只有呆在傅羊身边,俞声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关于失眠这件事,俞声没和傅羊说起过,他知道傅羊会很?担心,所以瞒得很?紧,但偶尔傅羊会给他一种其实他也不是全然不知的感觉。
俞声又想起昨晚望着自己的那双浅褐色眼眸,想得有些入神。
傅羊是多早醒的呢?
“到了。”
俞声还在走神,傅羊已经覆身过来给他解开了安全带。
“在想哪个野男人呢?”傅羊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