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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本地的年轻人,生活总要“开始”得早一些。

当陈渝和佟展还在为工作犯愁的时候,林芃菲已经被家人架在了相亲的火炉上,反复煎烤折磨。

林芃菲是南京土著,家境也不错。大学毕业后他曾尝试考过几次公务员,几乎把考场与面试上的成败兴废升沉荣辱都经历了一遍,然而最终也没能在考公路上修成正果,万幸考上了当地的一个街道编制,也算安定。

毕业之后,他还是像上学时一样散漫,时常玩一天游戏,到晚上将要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工作没做完,又爬起来痛苦地加班。

他们大学同学有一个聊天群,以前常出没于他宿舍的几个人等都在其中,后来陈渝也加入了。林芃菲在其中依旧和大学时一样,与谁都能闲扯几句,群里有谁发言了,他就粘住谁缠磨一会儿,絮絮叨叨的,时常也把群里的氛围搅得哭笑不得。

有一个周末,林芃菲本来约了佟展去陪他参加一场相亲会,佟展有事没去成,就把陈渝推给他作为代替。

陈渝不知佟展是有别的用意,还是真有事,但他还是去了。

林芃菲和陈渝约在紫金山下的一处公交站见面。刚一见面,他就开始对着陈渝滔滔不绝:“我们家的早饭简直就是炸药,我妈每天早上吃完饭就开始爆发,对我横眉竖目指手划脚的,像我拖欠了她几个月房租一样。她只知道催我找对象,又怪我这怪我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表情还自烦躁着,仿佛刚应付完整天催债的包租婆一样。

然而他这样一通抱怨,却让陈渝觉得不那么生分,又对他抱怨的内容忍不住想笑,心里也就觉得坦然。

陈渝感叹,林芃菲就是这样一个异类,不管之前与别人有过什么过节,只要他想,他似乎总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保持到恰到好处的局面。

相亲会的地址在山脚下一个花园酒店,因为毗邻明孝陵上的梅花山,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那酒店风格很有一点欧式的情调,走廊很长,仿佛教堂肃穆的过道,两边各有一排桌子,桌布是白色的,桌旁的椅子是木质的黑,看起来十分典雅。

他俩到得很早,酒店大厅里只有一对男女在喝咖啡聊天。相亲会的组织者已经到了,在吧台边忙碌着做准备。

林芃菲签过到之后,就和陈渝去外面转悠了。

酒店的侧面开了一道门,外有一个院子,是一个精修过的花园,种着兰花、白芍和各色的格桑花。花园的草坪上也有一排桌子,整齐地列在一排遮阳伞之下,像是部队威严的巡礼。

陈渝转了一圈才明白,这是个举办婚礼的地方——在这种地方举办相亲会,主办方很有点预示的寓意。他不禁好奇地问林芃菲:“这地方看起来不错,来相亲的女生应该也很不错吧?”

“你是不是很期待?”林芃菲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坐下来,身体慵懒地依在椅背上。他丝毫没有陈渝脸上的那种好奇,而是很玩味,像是在例行心中不情愿却不得不去做的公事。

陈渝没答话。林芃菲喊他坐过去,说:“每个来相亲的男的都跟你有同样的好奇,但现实并不会那么仁慈,那只是神秘感在作祟。这世上本就没有美好的事,所有的美好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就像电影,原本故事可能很简单,导演扡插附会一些想象的东西后,就很能打动人。”为了维持住陈渝的兴趣,他又补充道:“但现实也不会太残酷,总归还是遵循了最基本的美丑正态分布,会有一两个女生很漂亮,长得像这边这几朵白芍一样,但大多数都很平常的,像那边的草坪草。”他说到这边那边的时候并不用手去指,而是用脑袋转向或往前送一送,以此代替。

陈渝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陪林芃菲坐着。林芃菲是那一类经不住独处的人,走到哪里都喜欢有人与他胡侃海吹,所以才连相亲也要拉人陪他一起。

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这片草坪上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了。主持人在那里匆忙地奔走张罗着把来的人往一块聚集。

陈渝问林芃菲:“你妈妈为什么那么着急你结婚?”

林芃菲说:“她并不是着急我结婚,只是想我能有个女朋友。她想是之前看我毕业后老宅在家,好吃懒做萎靡不振的,就专门寻我的晦气,还骂我没出息,说我大学四年都没谈个对象领回家。你说这种妈正常吗?哪个家长不是希望自己孩子上学时只专心学业?她却只会这么敲着铜盆唱大戏,一点也不着调。你再看看这里这些人,哪个不是二十八九、三十一二,我才25岁,可是在我妈眼里,我好像已经52岁了。这次也不知她又使了什么神通,联系到这么一个聚会。”

陈渝也听佟展提起过林芃菲的状态,知道他是因为毕业时感情不顺,才一直颓废在家的。陈渝想起毕业那天晚上林芃菲的叹息,很想问问他和朱婉婷的关系,但又不知从何问起,想必也十分不理想,他之所以“萎靡不振”,大约也是源于此。

陈渝知道,林芃菲一贯是这样,想表达的东西都会夹在一顿胡言乱语中,不注意的就以为他只是发牢骚。他并不想提他的痛处,只看着远处的人群,问道:“这些人都是因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仍单身的?”

林芃菲说:“你别看他们这么积极,其实很多人都是缺乏诚意的。”

陈渝疑问道:“你指什么诚意?”

“所谓的诚意,就是诚恳地熬过交往最开始那令人局促甚至反感的感觉,所有的草率和过早放弃都是没有诚意的。”

陈渝听这么说,想起大学时对林芃菲的偏见,觉得自己以前待人实在是缺乏“诚意”的。又问他道:“你熬通过几次反感?”

林芃菲笑说:“我不需要,我就是来玩玩。”说着换了个长篇大论的姿势,把胳膊搭到长椅背上:“相亲了几次,我发现这单身的人也很有意思,大致上可以分为那么三种,一种是骄傲地宣扬单身精神的,享受单身生活,厌烦父母催促,信仰单身文化,模糊感情归属;第二种是有着其他自我实现需求的,兴趣明确,目标清晰,行动果决,志向也很沉迷,只是不在谈恋爱上;第三种是盲目的,或者是行为盲目,空有蛮劲不得要领,或者是意识盲目,没目的没方法没脑子,这种的最有意思,跟同性称兄道弟,跟异性斤斤计较,简直是迷惑行为之大赏。”

陈渝觉得他说的还很像回事,也不知他是窃来的还是自己琢磨来的。他想起了曾发生在他们宿舍的那场卧谈会,感慨林芃菲现在高谈阔论的受众居然换成了自己,觉得世事难料。他问:“我们俩是哪种?”

林芃菲没答,只说:“估计我猜得不错,你肯定到现在还忘不了罗文雁。别看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顾的样子,对她,还是放不下。你们一个一个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陈渝也不知道自己是林芃菲说的三种状态中的哪一种,他也不宣扬什么,也不实现什么,也不知是清醒,也不知是盲目,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木偶,正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主持人那边喊得紧,林芃菲问陈渝要不要一起去玩,陈渝拒绝了,他就自己过去参加活动了。

陈渝就在一旁坐下观看。他看着那些相亲的人,觉得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带着丰富的故事和厚厚的阅历,青春不知被什么泯灭了,在这芳华的末尾终于有了着急的念头,匆忙地来为人生再争取一把。

他们的活动被分成了好几组,林芃菲还是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的本领信手拈来,也有其他人叽叽喳喳的,但都不如他口角锋芒。他所在的组先完成了活动中的游戏任务,他就在那里干扰挑唆别的组的人:“也别讨论怎么完成任务了,就着人凑在一起,讨论怎么接受惩罚吧。”

围观的人被他引得都来附和,假装搬嘴弄舌要使那没完成的组放弃,场面被带的热络起来。

主持人骂林芃菲:“你老实一点。”

林芃菲哈哈一笑,妥协道:“那你一会要给我们组多加点分。”

陈渝一直以审视的眼光看着林芃菲,琢磨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在生活——他身上是看不到那种工作之后愤世嫉俗或得过且过情绪的。可是,陈渝越看越相信他根本不是来相亲的,他就像自己说的那第三种人,别的都不想,只尽情参与着活动,然而他看似好像并不走心,可实际上却一点也不盲目。

一直到十一点多,相亲活动才结束。

结束之后,那里面有些人互相认识了,嘁嘁喳喳地喊着要去聚餐——活动毕竟只是一个契机,这之后的接处才是更重要的。

林芃菲却拉着陈渝要走。陈渝疑问:“你不去和他们聚餐吗?”

正说着,一个皮肤白皙、面满笑容的漂亮女生过来对林芃菲说:“一起去吃饭吧?”

林芃菲礼貌地回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那女生就失望地走开了。

陈渝说:“我刚才在旁边看,这姑娘明显对你有意,你怎么拒绝了?”

林芃菲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去跟我妈有交代就行了。”

陈渝也不知他对于家人的催逼是怎么想的,就问他:“你还是打算就这么一直单着?”

林芃菲说:“你不也单着吗?单身也没什么不好,人不应该被感情状态分成三六九等。”

陈渝当然不反对这种观点,只是觉得,单身的状态像是一种感情倒挂,像是一直在向生活索取,而感情的本质应该是付出,因而人才要有个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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