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笞小九
鞭笞小九
高沅完全搞不懂情况。只知眼前一花,冰凉的一只手搭上了后颈,雪花似的三点指尖骤然用力,外加膝弯遭踹,他天旋地转地看着膝磕地,冷和疼似风雪扑面而来。
高沅茫然地本能发怒,擡手便攥住了掐着自己的那手腕,挣扎着要擡头,那劲瘦的手腕却纹丝不动。
“谢漆!”高沅粗喘着喊,另外一只垂下的手神经质地发着抖,像是在克制着不要擡起来去打那手腕,又像是单纯因为激动而战栗,“除了天地君亲师,还没有人让我跪下!你现在松手本王不和你计较!”
他听见头顶上微抖的嘶哑声线,却不是在和他说话:“医师,劳烦你快去医治病床上那位侍卫。”
高沅身体一僵,一者是怕方贝贝伤重不愈,二者却是莫名感觉到了这人身上的低气压,透着一股愤怒之外的伤心低迷。
后颈上的手没松,高沅自己先松了攥他的手,讨好似地轻握他手腕,一下又一下。
御医在不远处前哆哆嗦嗦地解释着方贝贝的情况,高沅听不太清,也不怎么在意,全身的感知集中在那只手腕上,颈间脉搏悄无声息地震耳欲聋,他溺水般地喘息着,世界只有他自己躁动。
忘记了此刻还跪着,地面的冰凉在顺着膝盖攀援自己这座腐烂的荆棘山。
三天没有点燃烟草,没有薄雾缭绕这具华丽骷髅,只有抚平后捏皱再抚平的糖纸。
忘记了此刻还难受。
各种哆嗦的脚步从身边掠过,高沅忽略了那些窸窸窣窣,竭力斜过眼睛去看身后侧静驻的靴尖,心里有一只手抽搐着,在摸索,在期待,谢漆要对他做什么,要让他干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影奴端着一盆水走过他身边,忧惧双管齐下致使手抖,不小心把水盆摔到了地上,淡淡的血水淌过地面,蜿蜒着蔓延到高沅膝下。
高沅看到血水流到膝盖旁边沾湿了衣服,吊诡的期待被打散,厌恶地皱紧眉头便骂:“脏死了!谁打翻的?有没有长眼睛……”
还没有说完,后颈上掐着的那三根手指变成了五根,施加的力度大了几倍,高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着扑到地上去,只来得及狼狈地侧过脸,才避过了鼻尖撞地。
脑袋撞出咚的一声,侧脸挤压到了地上,蔓延的血水缓慢地流淌过来,沾到了半边脸和脑袋,血腥味和腐药味难闻地冲进鼻子里,触感和嗅觉顿时让他头皮发麻,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恶心。
高沅鼻翼翕张着,不敢出声。
因为终于看到了头顶上的那张脸。
很美。
但是很冷。
他莫名理解了为什么高瑱带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四年却没有动手,因为馋归馋,怕归怕。
又馋又怕。
他鬓边淌出冷汗,发着抖喘着:“你要我跪,我跪就是了……放我起来……”
那双一掠而过的寒亮眼睛没有再看他,无动于衷地半蹲在地上继续单手压制他,眼睛在看前面的病床。
高沅从来没有用这么丢脸的姿势跪趴在地上,三天没怎么进食的身上没有什么气力,心智又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完全崩塌,顿时喘息着软趴趴地任由被控制。
御医和影奴在身边走来走去,下九流的贱种们都看到了他的丑态。
高沅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快速地转动,心里有混乱起伏的心声。
【我被一个贱种单手拿捏。】
【可是……可是……后颈上的手不一样……好像很可靠……】
【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理会,就这样被操控着的感觉真好。】
一种久违的归属感扭曲地覆盖着,沉沦的神志在他自己的手腕被另一只手小心捏住时才清醒。高沅被别人的体温触碰得一惊一乍,瞪大眼睛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老御医要给他把脉。
他趴在地上尖厉地喊出来:“大胆!你是什么老狗?滚,别碰我!再不滚开本王诛你九族!”
御医被吓得不清,当即就要撤开逃跑,但是被身边另一个人拦住了:“继续。”
高沅一懵,模糊的视线看到那张冷冷的嘴开口:“闭嘴。”
像是某种听到指令的流浪禽兽,高沅发着抖不吭声了,眼睛发直地看着那老御医颤颤巍巍地把手搭在他的脉象上,诊了半晌,哆哆嗦嗦地汇报道:“小王爷除了因进食不够而气虚,并无不妥。”
高沅听了想怒吼废物,再也硬不起来能叫做并无不妥?虽然他中的毒已经被梁家的医师清理干净,可他不举了,再也硬不了了,结果宫城里的御医都是一群废物,滚,都该滚。
“他真的没有失心疯?你仔细看他现在这副有病的样子,你诊不出来任何异常?”
高沅听见那沙哑的声音这么发问,他愣住了。
【啊,问失心疯,是在担心我吧。】
【是的是的。】
御医又小心翼翼地诊了一下他的脉象,答案还是一样。
“换别的御医来。”
高沅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后颈上的手由按变成了掐,他被软绵绵地拎起来,那人似乎要扯着他到旁边去,可是他双腿无力站不动,狼狈地要歪倒过去。
【接住我接住我。】
“站好!”
裹挟着愤怒的冷斥钻进耳朵里,双腿又有力气了,高沅站直了。
那只手拎着他丢到一边的简陋椅子上就不管他了,走去了病床边。
高沅这才擡手擦脸上沾到的血水,心里吼叫着好恶心,但是眼睛看到那个站在病床边的背影,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难受,于是他也跟着难受了。
想要张口问问他,可是刚才他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