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夜怒意
第四十八夜怒意
一路上傅城筹安静地让唐镜堂害怕,那份无声的怒意在狭窄的车中弥漫、困锁住唐镜堂。她拉了拉领口,正襟危坐在副驾驶,想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不怎么敏感的话题,道:“三爷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司机徐叔呢?”
“有事。”冷静的声音把简单的两个字砸来,让唐镜堂更喘不过气了。
唐镜堂很明白,傅城筹在大堂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和徐总的交谈场景。她那个矫揉造作的样子,大概自己见了都觉得恶心。更恐怖的是,她迟到了这么久,他很可能看了全程。
车内有限的空间让她觉得有些胸闷,酒精从胃里蹿到了脑子里,对她的神经拳打脚踢。她不想让傅城筹误会,直接道:“我忘了有事了,实在抱歉,我改天一定赔罪,一定赔罪。”
傅城筹咬了咬牙,用鼻子“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解释没用,唐镜堂也有些赌气,除了她爽约以外,她什么都没做错,傅城筹这副样子给谁看。
沉默着,车到了目的地,醉酒的唐镜堂这才发现到了她家小区楼下,玉佩肯定是不挑了,唐镜堂抓准最后解释的机会胡诌道:“我没做什么,就是想工作室能省一点是一点,他看在我和你有点关系的份上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说完就准备跑。
“咔哒”一声轻响,傅城筹眼疾手快锁上车门,阴冷的语气打过来:“不敢怎么样?不敢怎么样都已经正大光明地上手揩油了,若是酒壮怂人胆呢?而且你和我们的关系c市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了,今天你是和还算自己人的徐斌在一起,明天你不一定这么好运气,若是我对家专门拿你开刀,你怎么死的不知道!明天你就会出现在本市法治新闻上!鲁莽!”
阴狠的眼神、残酷的话语像一个个耳光抽在唐镜堂脸上。当年傅城筹还不算个人物,仇家已经很多了。
因此陆元生前没和她公布关系,一部分原因是尊重唐镜堂的意见,另一部分就是因为怕有仇家针对。可陆元死后,她却义无反顾地把这层关系抖出来,利用这来钓鱼,真是讽刺。
可她都公之于众了,还怕这些吗?
傅城筹倒是名利双收,稳坐高位,什么也不想舍掉了。如果不是牵扯到了合作公司的利益,她实在想不出傅城筹阻止她结交他们这个圈层的第二种可能。
唐镜堂被训得没了好脾气,冷笑着讥讽道:“你不鲁莽?你不鲁莽四年了才把铁鸡弄死,让他这种人逍遥快活了四年。我就是鲁莽,我不想再拖了,他的死压在我身上四年了,我再不解决我会疯!我不想背着一个人的人命活着,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难的?”
这话唐镜堂故意说得不留情面,故意把他私下办铁鸡的事情抖出来,这事连蒋瑞年都不知道,可唐镜堂却心知肚明——毕竟傅城筹给她收拾了这么多年的“烂摊子”,也那她当刀子用了这么多年。
傅城筹冷冷地注视着唐镜堂,像是要把她钉在座位上。
唐镜堂一点也不怕,毫不退让地看着他。她既然敢说出傅城筹做的事,那就是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当年陆元的行踪为什么会被人知道,提前埋伏好,“多亏”了他那个好父亲——那个纠缠陆元都长发男人。
陆元与生父不睦,却被铁鸡钻了空子,派了几个手下去拿捏住陆元的生父。
他父亲拿到王力分给他的一点点钱后就继续去赌了,赌输了不怕,叫嚣着虽然他儿子改了名不管他,但他找到比他儿子更厉害的靠山了。
彼时陆元尸骨未寒,唐镜堂买通的那些混混把消息告诉了她。
回想起来,处理掉这样的人渣很容易,陆元碍于血缘总给他留一丝脸面,但唐镜堂可不会顾及这点东西。
血缘谁都能提供,一次还能提供几亿个,可养育可不是谁都能提供的。卖儿子都那么骄傲,这样的父亲有什么值得体谅的?
那天,醉醺醺的陆元生父赌输了回家,正好遇见唐镜堂打着手电筒在路边水渠里找东西,期间唐镜堂打了个电话,正好被他听了一耳朵。
唐镜堂急切对电话那头道:“不要了?你开玩笑吗,五十多万的表就不要了,你有病吧!”
输钱让陆元生父听到“五十万”的字眼后顿时心生贪念,加上他不认识唐镜堂,以为她只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小姑娘。他在唐镜堂嘟囔着“明天天亮再来找”后,立刻脱了衣服裤子跳进那一潭陷阱里。
水渠不深,也就到他腰腹,但冬日水凉,他冻得腿突然抽了筋,再加上脑子因常年酗酒早就不清醒了,一个大活人就在一米二的水里扑腾了几下,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唐镜堂带着复仇的快意从一旁擡头时,正好撞进傅城筹深邃的眼眸中,真是不巧,被他全看见了。不过唐镜堂也不慌,她天生就是刽子手,她遥遥冲傅城筹笑了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们都是凶手,不打照面也能互为帮凶。
所以今天的事情傅城筹关注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被唐镜堂知晓,而是唐镜堂说的后半句话,凶手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复,唐镜堂这是什么意思?
傅城筹眯眼,半晌冷道:“该死的已经死了,陆元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还要干什么?”
“我没铁饭碗了,不得吃死人饭养活自己吗?”唐镜堂自知失言,却毫不畏惧地糊弄着。
她暂时不准备和傅城筹说她,因为当时她本想借王妞之手把铁鸡搞得家破人亡,但中间出了岔子,自己也被牵连停职,里面没有傅城筹的手笔,她绝对不信。
所以陆元的仇,她不能全部和傅城筹说。
再说多了就暴露了,唐镜堂拼命扯着车门,气得厉声道:“开门!”
傅城筹深深地看了唐镜堂一眼,那眼神复杂晦涩,难以理解。但门很快就开了,他的眼神在灯光下又无比平常,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唐镜堂根本不想深究,立刻开门离开。回到家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刚刚被傅城筹吓出的冷汗粘在背后,像被黏腻的章鱼吸住了后背一样。
她慢慢冷静下来,整理着思绪:陆元之死还是没有一点苗头,自己几乎自爆式的试探也没有试探出一点迟骋和徐斌的破绽,但她需要知道陆元当年到底在做什么,才能知道他到底挡了什么人的路。
回家后唐镜堂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趁着半夜的混沌往傅氏集团的码头赶。
码头的人肯定不知道她和傅城筹闹翻的事情,唐镜堂大摇大摆进去,借着傅城筹之名装模作样和码头的负责人聊了几句。
那负责人也是人精,好茶好脾气地招待着,却没有说一点码头的业务,只是感叹了一句二把手几个一直跟着秦爷的老人先出事,进去的进去,被击毙的击毙,后来陆元也出事了。
唐镜堂微微蹙眉,这么大的事情她当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她只记得那一阵陆元确实很忙,她只以为是忙养生山庄的事情。
终于有点她感兴趣的了,唐镜堂不动声色道:“闹这么大?”
负责人点了点头:“您也知道秦爷是什么人,手下的能干净吗?当时二把手也不服陆哥,越俎代庖掌管码头,和个土皇帝一样,后来一出事,这码头还不是陆哥的?”
负责人还准备说什么,忽然接了个电话,然后表情立刻恭敬起来,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跟着手壳后小姑娘的脸也跟着点头,连声道:“是是,好,在我这,我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后,负责人请着一脸懵逼的唐镜堂下了楼,一下楼,迎面就是一辆车牌号清一色0的红旗。
这辆车一出,绝对是公事,而且是特别重要的公事。唐镜堂心虚地想直接跑,可下来的是林管家,林管家在这里看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而是笑着微微躬身,道:“唐小姐正好在啊,那太好了,先生找负责人有点事情要聊,少爷也失眠睡不着,唐小姐可否移步去看看少爷?”
正经人谁大半夜谈生意?所以这只是一个借口,醉翁之意在警告唐镜堂。不去是不可能的,唐镜堂硬着头皮上车,但意料之外没有傅城筹。
负责人开着车从后面遥遥地跟着,一进傅家,唐镜堂就被请到了一个玻璃房中,而负责人就在她隔壁的房间。
唐镜堂能看得出这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防窥玻璃,她能看得见负责人,负责人看不见她。
突然,两个黑衣保镖进来就对负责人拳打脚踢,没两下,负责人就已经被揍得在地上起不来了,血混着呕吐物喷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