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夜豪门
第二十夜豪门
医生当不成,唐镜堂就一心扑在尤花𣨼雪上。
说句不好听的实话,这年头,有些副业比主业赚钱。主业求个安稳,副业求个飞黄腾达。
闲来无事的富婆姐姐喜欢来着和唐镜堂聊天,走时拎一堆东西回去。
今天唐镜堂刚开门,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傅太太。
唐镜堂赶忙把傅太太迎进来,拍了拍她身上残留的雪花,冲了一杯花茶道:“今日雪大,傅太太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傅太太握着杯子暖着手,刚喝了一口,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唐镜堂手忙脚乱地递过去纸巾,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出去,让傅太太自己哭一会儿。
谁知傅太太抱住她的胳膊,哭得更狠了。她今天才发现,自己在c市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那些日日约着她高尔夫spa的贵妇都是有求于她丈夫,并非真的喜欢和她相处。她出了家门后根本不知道去哪,只能到唐镜堂这儿。
唐镜堂拍着傅太太的背,身体有点僵硬,表情有一丝尴尬,毕竟她和傅太太并不是这种可以交心的关系。
等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傅太太难得手忙脚乱地擦掉了眼泪,道:“我正在协议离婚。”
唐镜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道:“傅方圆呢?”
“他连资产也只给我一栋房子、这个健身房和两百万,孩子更不可能给我,”傅太太眼中尽是怨恨,“他有我出轨的证据,我却没有他的。”
豪门间的结婚离婚都是财产的纠葛,傅太太哭也不是因为感情。唐镜堂明明早知道这些世故,但还是觉得残酷恶心。出轨者审判另一个出轨者,没被找到证据的出轨者心中毫无愧疚。
富太太继续数落着傅城筹的不是,从一开始结婚一穷二白,到刚开始有钱时天天刀尖舔血,再到傅氏成立后傅城筹的冷漠和无情。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编织成了傅太太的完整的前半生。但唐镜堂作为局外人,很清楚这只是傅太太在倒苦水,在博同情,在把自己塑造成完全的受害者,以此搏来道德的偏爱或财产的施舍。
唐镜堂立刻顺着她的意思叹了几句,然后想了想傅太太的现状——没有插手傅氏集团的生意,没有任何傅城筹的把柄,没有工作,没有提升自我。
也就是说,傅太太是靠着傅城筹活着的菟丝子,她离了傅城筹什么都没有了,想要拿到更多的钱无论从法律还是人情上都难办啊。于是唐镜堂道:“傅先生很坚决吗?”
傅太太眼中有着害怕,努力回忆着离婚协议书上的款项,道:“他都不愿意见我,都是律师和我说的,我也不懂那些啊。”
唐镜堂抱了抱傅太太以示安慰,道:“如果有需要我做的,我可以帮忙。”
八年前唐镜堂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兼职做家教,傅太太是她第一个雇主。那时候傅城筹还开着汽车维修店,傅太太不过就是一个漂亮的普通妇人,在汽车维修店帮衬着。
那时傅太太总对傅方圆道:“你看,你以后要和唐老师学习,用脑子挣钱,不要像你爹这样明白吗?”
这是他们那一代人对读书的崇拜,也是傅太太一直和她眼中身为读书人的唐镜堂保持距离的原因之一。
后来傅城筹接手了当时道上老大秦爷手底下的一个五金厂,摇身一变成了生意人。傅太太也在逐渐优渥的条件下挑剔起了她眼中的读书人,毕竟他们没读书过书的,比唐镜堂这个还在学海里挣扎的学生看起来要成功太多。
当时傅太太找了很多青藤名校毕业的家教,想要换掉唐镜堂。这事最后夭折在傅方圆手中,因为唐镜堂一走,傅方圆的成绩就直线下降,上课也很不听话,气走了许多家教,傅太太不得已又拉下脸把唐镜堂请了回来。
再后来,就是陆元死后,秦爷被码头的事情牵连倒台,傅城筹成功把手上的公司洗白,成立了傅氏集团。傅太太也一步登天,在顶流贵妇圈中呼风唤雨。她再也不用专门维持和唐镜堂的关系了,她对唐镜堂终于从敬而远到了轻且傲。
今天,傅太太又变成了最初的那个她,满身的疮疤瑟缩在唐镜堂面前,她羞于露出自己的伤疤,却又急需一个安慰的怀抱。
唐镜堂不想再浪费时间和这种人相处了,直截了当道:“您是想要更多的钱,还是想要傅方圆的关系?”
傅太太愣住了,她没有想过这些,也听不出这有什么不同。
唐镜堂见她怔愣的模样,也明白她是又蠢又贪,便道:“这些事我个外人本不该插手,但我把您当做姐姐,所以我必须要和您讲清楚。傅先生现在有些业务,需要收购或者入股,傅氏不仅要评估别家的价值,别家也要考察傅氏的资格。离婚对于生意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肯定愿意花钱去摆平这件事,只要您的价位不高到离谱,他应该都能接受,但这基本就是买断了你和傅氏的所有联系,包括傅方圆的抚养权。”
傅太太点点头,眼中是浑浊的无知。
“若您想要和傅方圆的关系,那就意味着无论您是否离婚,您都是傅方圆认定的母亲。傅城筹为了孩子也不可能和您的关系做绝,以后有任何忙,傅先生肯定会施以援手。姐姐你明白了吗?”唐镜堂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着,希望傅太太可以明白关心亲儿子,她还能继续靠着这个剪不掉带血缘关系,吸着傅家的血过日子。
傅太太沉思了片刻,信服地点了点头,眼中终于有了光,道:“好,我明白了。”
唐镜堂送别傅太太,看着那杯冷了的花茶,还是觉得无限恶心,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若陆元没死,今日的傅城筹和傅太太,很可能就是她和陆元的结局。
情人、财产、子嗣,什么都有可能。这样想着,唐镜堂干呕了一下,然后擡手把花茶全部倒进花盆里。
傅太太从尤花𣨼雪出来,就去学校外等着傅方圆下课。
傅方圆见到母亲后有些惊讶,毕竟他这五六年一直是管家车接车送,私人保姆照顾,上学时间很少和母亲相处。
他坐上车,道:“妈,你怎么来了?司机呢?你怎么自己开车?”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傅太太有些尴尬,她浅笑道:“先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水煮鱼,再带你去买点衣服,你看看你还需要什么,我们娘俩今天好好逛逛。”
傅方圆虽然疑惑,但还是乐颠颠地跟着去了。在家呆的憋屈,天天不是规矩就是学习的,一下午的放风让傅方圆心情舒畅。
回家前,傅方圆不禁问道:“妈,你什么时候还能带我出来玩啊?天天学习,学箭术,学各种各样的礼数,都累死了。”
傅太太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把车停在学区房楼下,叹气道:“圆圆啊,妈妈以后可能没怎么有机会再来见你了。”
傅方圆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妈?出什么事了?”
傅太太摸了摸傅方圆的头,道:“我和你爸爸之间出了点事,正在办离婚手续。妈妈觉得你大了,也不该瞒你了。但虽然我们离婚了,我还是你妈妈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管你爸随时来见你的。”
傅方圆不清楚父母之间的感情,但自小记事起,父母虽然不是如胶似漆,但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今自己的家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傅方圆一时无法接受,蹙眉大声道:“怎么突然就离婚了?你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傅太太当然不能说自己的错,毕竟那些事太不光彩了。她忙抹了几滴眼泪,开始按照自己的臆想瞎编道:“你爸有钱了,看上外面的也正常。”
傅方圆继续问,傅太太却又不说了,只说傅方圆还小,不用管大人的事情,傅城筹对她不好,但傅方圆以后还是她儿子。
好一出示弱搏同情的戏码,重情义的傅方圆一时也接受不了父亲的背叛,立刻表示,他亲妈永远是他亲妈,傅城筹娶进来谁他都不会当妈。
傅太太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底,她揩掉眼角几乎不存在的眼泪,为她将来的着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