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共犯
番外一共犯
桥下的污水渠里的流水声似乎掺了杂音,不过很快就归于潺潺的平静。
从始至终,站在桥上的男人被笼在树木的阴影里,听着夜曲里的小插曲,若非被树叶嚼碎的月光沾到了身上,没人会发现他在那儿。
不多会儿,一个女人正大光明地从另一个暗处走出来,正大光明地站在水渠边探头往下看。只一眼,他明显感受到女人的快意。
往日里和他们几乎不是一个世界的女人,原来也会从暗处藏匿,也会不顾手脏徒手捏死一只老鼠。他不禁往前走了几步,走出阴影,暴露在她的视线里,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女人一擡头,就看见了他。
女人眼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在看清人是他的时候,擡了擡下巴算作打招呼,咧嘴无声笑了起来。
这个场景实在诡异,桥上桥下,杀人者与目击者,本该是桥上目击者的完全碾压。
可桥下的人似乎毫不在意,倒像是耍了小聪明之后被发现的小姑娘,并不是什么杀人的大事。
或者说,她只是没有救而已,又没有推他进去,不构成犯罪。
当晚回去,傅太太闻着他一身烟味,皱眉嫌弃道:“你少抽点,熏死了。”但旋即想到他如今忙得脚不沾地,又道:“你为了你自己的健康也少抽点。”
傅成筹不理会妻子,把自己关在了堆满杂物的“书房”里,似乎这样就能隔绝他所有的关系,似乎这样另外一个屋子里的妻子和儿子就不存在。压在心底的情感渗水一般慢慢冒了出来,他喜欢的人和他一样,都是皮囊和善的厉鬼,外表光风霁月,内里阴险狠毒。
可突然,傅成筹后知后觉记起幕后主使实际是自己,若唐镜堂发现是自己,是否也会像对陆元亲父那样。惶恐过后是诡异的欣喜,他这种干刀尖舔血营生的人,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里,似乎也不错。若是她杀不掉他,他们纠缠一辈子倒也有趣。
越想越睡不着,傅成筹索性不睡了,起来背英语单词,马上就是成人本科的考试了,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无论什么方面都要达到最好,到时候唐镜堂想怎么玩、想怎么闹,他都能护住。
这个想法在陆元死后的第二年就基本实现,他故意把秦爷走私的证据放在了张秉世意想不到的地方,这样张秉世肯定不会怀疑证据的真实性,秦爷和他的那些洗不白的产业也能顺利脱离其他产业,再就是……
遇到事情,傅成筹还是不自觉地摸口袋里的烟,可如今口袋里空空如也,唐镜堂说她不喜欢烟味,他便戒了。他有些烦躁地盘了盘手上的佛珠,再就是陆元的事情,张秉世疑心重,若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二把手,张秉世一定会继续往下查,他想转移的那些赃款肯定会被张秉世发现。
但死一个陆元,就能牵住张秉世的注意,如果张秉世能顺便把陆元的案子和这个联系起来,结了案也能让唐镜堂不用再执着在这件事情上了。
一举多得。
一想到陆元,傅成筹就能想到唐镜堂那晚冷静得崩溃,以及她在公交站牌旁崩溃大哭的样子。她的悲伤让傅成筹对陆元仅存的愧疚消失殆尽,陆元本就是他救的,本就是他养活的,凭什么别人都脏了就他干净?凭什么要让他喜欢的女人活得这么累?凭什么不能当作回报他,用死帮他杜绝所有的麻烦?
傅城筹开始幼稚地带着其他女人出现在各个场合,但看着她有时一脸八卦的样子,他觉得实在失败。
但在她吻上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真的一片空白。他分不清她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无法脱困而想的损招,欢喜在他脑子里炸开烟花,他脑子还是混沌的,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
慢慢地,理智终于回笼,傅城筹数次推开唐镜堂,他总觉得得到地越容易,失去得就会越快,但唐镜堂每每都把他拉进欲望的深渊。
去他妈的爱就是克制,这一瞬间,傅城筹很清楚地知道,他爱她,就算前方是深渊,就算她是来自深渊的鬼魅,他一样会踏进去,以血肉给她滋养。
疯狂的一晚后,唐镜堂不出所料的后悔了,在她醒之前傅城筹其实已经醒了,他看着怀中睡得头发凌乱的女人,感觉自己像是冒泡的汽水,幸福地滋滋冒泡。
但他还是想把选择权放在唐镜堂手里,不过结果不算好,这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女人和做贼一样溜走了,事后还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和他说继续做朋友。
傅城筹面上装得大度,当时真的想把昨晚情景重现一样,让她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不过傅城筹的生气在得知她被绑架的一瞬间消失,他不用查都知道是齐老板干的,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让自己的一个杀手去国外杀了齐老板的妻儿。
敢动他的人,真是不要命了。
只是和张秉世打交道太费神了,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警方能不能解救人质,他都能救下唐镜堂。
但他还是要配合警方,他以身犯险,消除张秉世的疑心,又顺便得到了唐镜堂的心疼。
不过太疼了,傅城筹疼得耍起了小脾气,他不见唐镜堂,一来确实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因伤口水肿的惨样子,二来就是想吊着她。
果然,唐镜堂还是上钩了,傅城筹收杆,把他觊觎已久的美人鱼安置在了他拼命建造起来的巢穴里。
傅城筹知道唐镜堂并不是池中之物,所以他挖了一条通向大海的水渠,他不束缚她,只是在池塘里放上她最喜欢的东西,让她自己回来。
只是他最近总是做一个可怕的梦,梦里他朝唐镜堂开了一枪,他最爱的女人连同那个他龌龊求来的孩子,一起倒在了血泊里。
傅城筹被惊醒,他喘着粗气平复着心情,身旁的女人因为微微凸起的孕肚侧着睡,睡得沉。
他拼命得到的都在身边,傅城筹在身后轻轻环住唐镜堂,把她收在自己的羽翼里,万分珍视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第二天一早,傅城筹就给了林管家自己手中大半的灰色产业,这些虽然挣钱,但确实危险。
林管家明白傅城筹的意思,也不避讳,道:“怕我告诉她点什么?”
傅城筹竟也大方地点头承认,但依旧是上位者的姿态,提出条件:“我当初没救你弟弟,你肯定是恨我的。之前觉得你确实是个人才,如今放你在我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所以只要你愿意守口如瓶地离开,我就把这些全部送你。”
仇恨当然重要,但在利益面前,林管家当然选后者,况且当年傅城筹只是袖手旁观而已,并没有直接杀死他弟弟。
临走时,林管家提醒了一句,“我不说,也有人能猜出来,还有小少爷的开支,她只要看到,很难不联想到其他的。”
那他就清除所有的潜在危险。
傅城筹真的这样做了,他遮住了唐镜堂的眼,捂住了唐镜堂的耳,给她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他亲手把她困在在他深情的牢笼里。
秋天的一天,唐镜堂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看着那个满身胎脂的婴儿,心中的感觉很复杂,忽然就哭了。
傅城筹红着眼眶赶忙给她擦眼泪,道:“不兴哭啊,对身体不好。”
看着傅城筹红了的眼眶,唐镜堂硬生生憋了回去,委屈道:“疼死了。”
傅城筹吻着唐镜堂微微汗湿的额头,喃喃地安慰道:“我的错,我的错,我已经结扎了,以后都不会痛了。”
女儿的到来给唐镜堂带来了别样的情绪,她之前万分抗拒自己生孩子,她总觉得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把一个生命带来这个世界是不负责的。她也总觉得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带一个孩子来一遭。
如今她看着女儿,觉得女儿会有她自己的路,无论什么路都好,她该看看这世界。
傅城筹选了很久的名字,最后连姓氏都被唐镜堂驳回了,傅城筹本来觉得唐镜堂还是想随时离开他,可唐镜堂拉着傅城筹的手,道:“你多久没有给傅方圆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