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凝血
大乾,万化四十七年,七月十八,夏日炎炎,烈日当空。
雍州,开明府坞山,宋家灵玉矿。
长长的矿奴队伍背着土黄色的地灵玉原矿艰难挪动着。
“啪!”“猪狗不如的东西,给老子快点!你不是爱逞能吗?今天完不成任务,你们俩就都给我等着!”满脸恶毒的矿吏手中持着鞭子,恶狠狠的抽在缓慢挪动的黝黑少年腿上。
一道鞭痕立马浮现,冷汗顺着少年额头不住的流了下来,少年木着脸,沉默着扶正背后装着满满一大筐矿石的背篓,定了定神,一声不吭的继续跟上队伍。
“宁真,是我没用,你的任务都完成了,都怪我…”陈放扶着少年身后的背篓,一瘸一拐跟在少年身后,低着头小声自责着,他跛着的右脚上还往外渗着丝丝鲜血。
“没事,你受伤了嘛,这点活我这几天还不是都轻松完成了。”宁真忍着痛咧了咧嘴,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故作轻松道。
陈放张了张嘴,心中一丝暖流滑过,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完不成任务,面对奴隶,凶神恶煞的矿吏可不会丝毫留情。
随着夜幕的降落,队伍逐渐稀薄。
三号矿洞内的一处角落,宁真神色木然,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灌着,味同嚼蜡,宁真慢慢思索着。
从宋府过来已经七日,每天就是挖矿、背矿、运矿,如此循环往复。
好在以前陈放省吃俭用,隔三差五省下的饭食都供给他助他习武,身体锻炼的还算不错,不然依照他以前瘦弱的身板,早就熬不过来了。
八日前,由于宋家在坞山的地灵玉矿发生矿难,死了一大批矿奴,宁真和陈放等一批在宋府刚过十五岁的仆役就被发配过来挖矿。
谁想刚来的第二天就再次发生矿难,自己不幸被矿道中松动的矿石砸中脑袋昏迷了一天一夜,矿山如此繁重的任务陈放那天肯定是拼了命的吧,宁真醒来后没有多问,但是看到陈放血淋淋的右脚也大概清楚了。
想到陈放,他木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宁真深深闭上眼睛,年少时的凄惨经历似乎就在昨日,他自小经历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清楚的知道,像他这种仆役奴隶,想要改变命运,唯有习武一途,这也是大多数平常人家唯一的向上之路了。
要不是陈放,他早就饿死在逃荒的途中,对于他来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活下去才有希望。
自从入了宋家为仆后也是每日有空闲就拼命修练,奈何资质有限,加上每日劳作,也没有多少时间,几年来苦练大乾皇庭颁布的《基础桩法》也未曾凝炼气血。
武道一途不仅需要超出常人的资质,每日还得摄入大量的肉食,富贵人家更是有丹药灵材的辅助。
宁真只是一个最底层的仆役,每日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有资源支持自己习武。
只得每日按照《基础桩法》指引埋头苦练,练到现在也无法凝炼气血,不能踏上超凡之路,只能说是强健了体魄,比别的仆役强壮一点,若不是陈放每日忍饥挨饿供他习武,早就练到气血枯竭了。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宁真紧了紧拳头。
随着思绪的收回,宁真皱着眉吃完了碗里黑乎乎的东西,这是麻薯的根茎,由于产量高,管饱,被榨成了泥供给所有的矿奴食用,但是味道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宁真眼神深处浮现一丝火热,手中把玩着一块血色中透着淡淡金色神秘光芒的菱形晶石。
宁真记得当时他还在矿洞深处挖矿,忽然地动山摇,矿洞顶的石头掉落,猛然间感觉脑袋一疼,鲜血就模糊了眼睛。
被砸倒在地的宁真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块裂开的矿石中掉出了这块金血色的晶石,晶石中透露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抓在了手心里,之后宁真就沉沉的昏迷了过去。
等宁真在陈放的照料下醒来后,拿着这块晶石反复研究了好几天,他觉得这不是一般的东西,滴血,火烧,浸水都试过了,也没有有效的发现。
最终宁真在晚上修练桩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只要手握晶石,他那始终停滞不前,根本无法凝聚的气血竟然开始快速的凝聚了。
并且随着这几日的修炼,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力量每日都会上涨,饭量也是逐渐增加,这几日他一个人完成两个人的任务也不会像前几日那样吃力,宁真感觉他离突破已是不远了。
武道一途,只有将身体中的气与血相合,凝为一股气血之力,与精神共振升华,破开体内枷锁,踏入凝血境才算的上是登堂入室。
只有踏入凝血境,才能感应吸收天地灵气,如若不能与精神共振凝聚气血,始终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得踏上修行路,大乾皇朝修练之人千千万,能够凝聚气血者百不存一。
宁真进入了一处废弃的矿洞深处,这里的资源几乎已经枯竭,可以说已经废弃了,平日里是不会有人进来的。
宁真手握晶石,按照《基础桩法》的指引开始了今天的修练。
鹤形、虎形、蛇形、猿形…
宁真赤着上身,熟练的将一个个不同的桩形变幻着,并随着桩形的变幻身体各个部位有规律的起伏着。
一个时辰后,宁真浑身发热,汗如汞浆,古铜色的肌肉拉伸绷紧,身体中的血液不断沸腾,宁真咬牙死死坚持着,一遍又一遍,他感觉突破的契机快来了。
手中的晶石无比的滚烫,他觉得右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掌心已经被发热的晶石灼伤。
新生的气血之力从身体的最深处,从奔流的血液中不断迸发出来,一丝丝的气血之力向着右手掌心的血石疯狂缠绕。
宁真感觉到右手掌心的晶石在气血之力的不断缠绕之下竟然融化了开来,顺着右手已经灼伤的毛细血管向他的身体迅速渗透了进去。
顿时,一股莫大的痛楚从他的右手向全身蔓延开来,宁真用尽全身的力气站定桩形,他知道这时候不能乱,一乱就有可能这些年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宁真浑身颤抖,只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好像被千刀万剐。
他的血液开始剧烈的沸腾,灼烧的全身皮肤溃烂,血液中的神秘力量渗进身体每一处骨骼中,骨头也开始寸寸碎裂,一根根狰狞可怖的血色骨刺刺破皮肤,从宁真的身体关节之中缓缓生长出来。
但同时却有一丝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宁真此刻的血液中闪过,一股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迸发出来,霸道的从周围的山脉矿石,甚至昆虫植物中摄取着天地生机注入宁真体内,压制住了血色骨刺的生长,从内到外迅速的修复着宁真千疮百孔的身体。
以宁真为中心,这处已经废弃的矿洞陷入一个扭曲的空间,矿洞内的山体矿石全部沙化。
破入凝血境需要忍受一定程度上的痛苦,这是陈放告知过他的,可这已经明显和他所知道的情况的不太一样。
这样的剥皮拆骨之痛让宁真再也无法保持桩形,跪倒在了地上,血色骨刺蔓延生长,又被神秘力量缓慢的压制回去,宁真张大嘴巴无声的嘶吼着,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
他不敢发出声音,怕被别人发现他现在的异常,这已经明显不是单纯的突破凝血境所带来的症状,从小经历的苦难告诉他不能轻易的相信别人。
就这样,破坏,修复,再破坏,再修复…
巨大的痛楚下,宁真的精神已经有些错乱,脑海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零碎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阴影遮天盖地,残破的城墙,烟,火,血,嘶吼声,父母妹妹的面容…我还不能死…不能死…宁真继续坚持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