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青

大部分人都只是问问，一天下来也没几个生意。街道特别热闹，他却感觉自己很孤单，好像是被孤立了起来，被隔绝了起来。他对面有两小夫妻在卖苹果。男的黝黑，个子不高还有点单薄。很明显，他要老练的多：新鲜的红富士苹果啦，又甜又脆啦，不甜不要钱啦。有人来了他就赶紧扯袋子，一边帮忙挑一边介绍：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种的，十几年的老果树啦，长枝富士，水分足口感好。周围几个摊子就数他的热闹。闲下来的时候，他妻子拿毛巾帮他擦汗，两个人有说有笑。把侯磊看的很是羡慕：他的妻子很漂亮，而且不嫌苦，跟着他大太阳底下晒。在很糟糕的处境下，侯磊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好妻子。她让侯磊想到自己在高中时认识的一个女生。

高二那一年，六十周年校庆。那段日子，这是头等大事。每一个师生脸上都洋溢着喜庆，这喜庆里有骄傲，也有自豪。本县的重点高中，他们都说这其中的一员。学校专门请了县文艺团来表演，学生们放假一天，学校食堂免费一天。压抑枯燥的学习，难得的放松，大家都早早地带着凳子到操场上。对他们很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正式地观看节目。而且是县文艺团的，本地响当当的。上来就是一个武艺魔术。一个师傅拿根钢筋刺自己喉咙，看的侯磊心惊胆战。说实话，他不喜欢，他认为这样的节目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毕竟台下都是学生。文艺团不该是文艺表演吗？怎么会有这么“粗俗”的节目。台上还在卖力地表演，他烦透了，还不如自己出去走走清净。为了秩序，也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决定等这个节目结束以后偷偷溜出去。终于结束了，大家赞不绝口，掌声不断。他猫着腰慢慢来到了最后一排，这时候听到主持人说：下面有请大家欣赏舞蹈：竹叶青。这名字听着还可以，挺文艺的。他好奇地留在原地，想多看两眼。台上是几个小姑娘，年龄跟他差不多大小，统一竹青服装，他注意到连鞋子都是竹子的。虽然他一点都不懂舞蹈，但他看的出来，那几个女孩子很专业，动作非常轻盈，惟妙惟肖的，每个人都是微微笑，恰到好处。特别最后排的一个，跳的真好。嘴角有颗黑痣，一直保持着笑容，长的特别清秀。虽然他们班里也有很多漂亮的女生，但他感觉这个舞台上的女孩子跟她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反正他是一直盯着那个女孩子看，直到她们表演完走下来。那个女孩子临下台的时候，裤子太长，差点没被绊倒，脱口而出：哎呦，我的妈妈！台下的男孩子看到这一幕开始起哄，哈哈大笑。那个女孩子这才想到台下还有这么多观众，而且很明显这些观众很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马上害羞的脸红到耳朵跟了，两手捂着脸狼狈地跑开了。这和她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轻盈的身姿对比起来太好笑了。侯磊想笑，又在担心她刚刚有没有扭到脚。这女孩子很活泼，很阳光，他在自己心里默默地总结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在看舞蹈，是一直在看那一个人。突然脸红了起来，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了这是。平时连跟同班女学生说句话都会脸红，竟然明目张胆地盯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这么久。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专心看节目，幸好没有人发现他的小秘密。他拿起凳子一口气跑回了教室。好像随时都会有人回来揭穿他心里的小秘密一样，他要走出去，去校园外面转转，趁同学们回来之前。他来到了红旗河，这是他唯一能想得到的地方了，不知道名字的由来，在一条小巷子的后面，比较隐蔽，很窄的一条小河。前两个月周末的时候，自己闲着没事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很安静，环境很好。边上有石头可以坐着，也可以坐草地上，反正没什么人。平时周末，他会带着mp3，坐在这里听歌，那个感觉真好。慢慢地就养成了习惯，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无聊的时候，他就到这里来。这次比较匆忙，什么都没带，坐在河边，心里还一直想着那个姑娘。特别是她下台时差点踩空的那一下，他现在心里还会一紧。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见她，她会不会也知道有这条河，没事也到这里来散心？他自己嘀咕着，越想越激动，他干脆沿着河边慢慢走了起来。有一天周末的时候，他和孙晓明一起去二高找同学玩，本来出发的时候就下着小雨，但是他们嫌麻烦，都不愿意带伞。谁知道走到半路雨越下越大了，两个人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正在抱怨这该死的天气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姑娘，碎花白裙，飘逸的长发，远远地侯磊就看到，是那个女孩。就是县文艺团的那个女孩，那一刻，侯磊心里别提多激动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浑身已经淋湿透了，但是一点也不着急，不像他们两个那个狼狈。侯磊心想，她会不会也停下来避避雨，和我站在一起。越想越激动。侯磊想装作很自然，大方地叫住她，让她也来避避雨，又害怕吓到人家，被别人以为是流氓小混混。女孩子越来越近了，侯磊的心提到了喉咙眼，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真恨自己太腼腆了，又特别害怕就这样错过了，好不容易遇见的。眼看着就走过去了，侯磊故意大声跟孙晓明说：这是阵雨，一会就停了，我们在这里歇一会，不下了再走。一边说着心里还忐忑不安。可能是这句话的作用？女孩子竟然停了下来，真的就走到侯磊的身边避雨。第一次离那么近，甚至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如果她也用心去听的话，听的更清楚的应该是侯磊的心跳声。侯磊心里那个激动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砰砰直跳。侯磊很想找个话题，但是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这样站着，离那么近，他快要窒息了。他觉得气氛很尴尬，当然，只有他自己会这样觉得。“雨一会就能停？”女孩子突然转身问侯磊。“能停，一会就停。”侯磊愣了一下，惊慌失措却信誓旦旦地说。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别人一眼，两条腿直打颤。“你这是去哪里了？”侯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到。

“去二高找我朋友玩了，来的时候还是小雨，谁知道下这么大。”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莫名其妙地，侯磊的心也像现在的天空一样，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当然，他肯定不能这样问。“你们平时都是在县里表演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文艺团的？”女孩子显得很惊讶，特别惊讶，眼前这个小男生一次也没见过。

“前段时间你们去我们学校表演过。”

“哦，你是县高的啊，那么多人呢，你怎么就记住我了？”

很明显，女孩子比侯磊开放的多了，说话都很自然。

侯磊更窘迫了，我怎么记住你了，我那天一直在看你，这话侯磊没说出来。“你表演的好啊，让人印象很深刻。”

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们以前认识呢，我这人记性不好。

你是看别人长的好看吧？孙晓明很夸张地说。呵呵呵，女孩子笑了笑，没再说话。侯磊在心里恨死了这家伙，好不容易聊上几句，他这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显得很尴尬，还怎么聊天，真想狠狠揍他一顿，揍死他！雨小了起来，好像是老天爷好心给赶路的人留的时间，等你们都到家了我再下。侯磊可一点没感激的样子，反倒希望这雨能一直下，那样就可以多待一会了。女孩子要走了，侯磊干脆也不去二高了。“咱也回学校吧，再去二高怕下雨了回不来，”，他这样跟孙晓明解释到。可能连孙晓明都看出来了，他想跟人家一路。

那咱也回学校吧，下星期再去。

这样就又有机会说说话了。侯磊心里窃喜。

自行车坐已经湿透了，女孩子干脆推着，和他俩并排。侯磊只顾走路。

等了一会，女孩说：你们下个月是不是有运动会？

是啊，可热闹了。（你来看不，这句话侯磊又没说出口。）

那到时候我找你们玩去，我们家就在你们学校附近。

真的啊，你真的会来找我吗？又是一句没说出来的话。

你喜欢什么运动，我领你去看。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都挺好的。

那到时候你来我们班吧，我们班在前面。

不用，我就站后面看看就行。

我们班文艺表演也有跳舞的。

侯磊不知道怎么想出来说这样的话。很奇怪，脱口就说出来了，一点都没思考。他平时是很稳重的学生，今天缺说了两次谎话，真是不敢相信。

真的啊，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在2.16班。侯磊赶紧说，生怕别人记不住，临走又说了一句，2.16班。侯磊依恋地看着女孩推着自行车离开，真好，他在喃喃自语。

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侯磊突然也想参加一下，说不定女孩来的那天会看到。可是参加什么活动好呢，他平时又不怎么运动的。他只打过乒乓球和羽毛球，但是水平很菜。开始他想着要不两项都参加，这样不是能显得自己多才多艺嘛。但是来到乒乓球场，打了一上午，自己只有捡球的份。这让他很沮丧。高手太多了，要不还是打羽毛球吧。初二的时候，过年放假，哥哥买了一副羽毛球拍，每天早上把他叫起来一起打，就在自己家院子里，没有画场地，没有拉网。就是胡乱打，只要接的住就行。那时候他还感觉自己打的挺好，直到有一天，在高中食堂，中午吃过饭以后，他看到两个学长在食堂门口打球才发现，原来羽毛球也可以打的这么激烈。来回对攻很快，各种高难度的扣杀，短兵相接。所以后来体育课的时候他也偶尔和别人打打羽毛球。算是有点基础，他这样安慰自己。当下决定苦练羽毛球，首先跑到学校门口的体育用品店花了35买了一副羽毛球拍，羽毛球太贵了，一筒就要二十多。他一个月也才一百来块钱的生活费，幸亏自己平时有点积蓄。买完就拉着孙晓明去羽毛球场，他得抓紧时间了。每天吃过下午饭以后，他俩就会在餐厅门口打球，也像那两个学长一样，拉上网。每到周末，一大早他就把孙晓明拉起来，一打就是一天，同班同学都戏称他俩是羽毛球兄弟。眼看着快到运动会了，他感觉自己水平其实没有太大提高。因为他两个的水平都差不多，所以练来练去并没有太大突破。好在这段时间的刻苦，他比之前熟练了很多。如果碰上菜鸟的话，说不定能赢上几局。接下来他就盼着运动会能快点开始，就可以再见到那个女孩子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侯磊特意换上新买的球鞋，一大早起来就洗了个头，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照。确认已经够帅了，又急匆匆地跑到运动场去。他特意坐在班级的最后排，这样女孩来的话能第一眼看到他。即便这样，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扭过头去找。怎么还不来呢，马上就开始了。等不及了，他干脆跑到学校门口去，万一他忘记我是哪个班级了呢，他心里想着。学校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他很失落地回去了。她该不会是随便说说的吧？但是又转念一想，万一她早就来了呢？万一她来了找不到我呢，她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她会不会很着急？或者万一她很调皮地正坐在我的凳子上呢，毕竟她还认识孙晓明！穿着碎花白裙，像我等她一样焦急地等着我。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回去以后，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座位在那空着，他又开始失落了。哎，这一天真是他心里起伏最大的一天了。羽毛球比赛是第一个项目，抽签决定对手，他希望自己能抽到很后面，这样女孩来晚一点的话或许看得到。他竟然抽到了隔壁班羽毛球队的队长，该死！怎么这么倒霉啊，那家伙可是学校里有名的。果然，五分钟不到，他就被别人刷下来了，根本没有招架的功夫。还好，女孩没来，要不然真丢死人了。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她应该不会来了吧。哎，他突然被一声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是她的声音！他猛地一下回头，女孩子就站在他身后，穿着碎花白裙，扎着马尾，笑的很甜。还没等他开口，女孩子递给他两瓶饮料。我去接我同学了，来的晚了一会。不晚不晚，才刚开始没多久。侯磊接过饮料才发现她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孩子。这是我在二高读书的朋友，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哦，你好你好。侯磊心里激动极了，她那天去找的是个女孩子，哈哈，是个女孩子！那她一定还没有男朋友，侯磊聪明地，很坚定地跟自己说。运动会也快结束了，他让孙晓明走的时候把凳子帮忙带回班级，自己带她们在学校里到处走走。他们聊的很愉快，侯磊请他们在餐厅食堂里吃了饭。吃过饭以后，女孩要送她朋友回学校了。侯磊想着今天运动会也不上课，赶紧找同学借了一辆自行车，一起送她们回去。从二高回来的路上，就剩下她们两个了，欢快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幸亏是两个人都骑着自行车，要不然该有多尴尬。但其实侯磊心里更想没有自行车，这样他们就可以并排走，离的更近。还好，女孩子性格开朗一点，不像他这样扭扭捏捏。他终于知道女孩的名字了：小青，真好听。回来的路上小青突然问他：你知道红旗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