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想办法 - 京城报娘 - 莫草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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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想办法

常家终于派了人来,将哭累了的鸣茶接走。

过不了一会儿,宗越指了个借口,拉着余助也走了。

余秀才今日本是为了阿蒙而来,结果稀里糊涂与鸣茶吵了一下午,没顾上在阿蒙面前献殷勤。临走时想起,跌足后悔。

楹外斋终于再度安静下来,溪谷海棠依旧在窗边的老位置,一大捧肆意怒放。海月燃起熏香,满室都沉浸在雨后森林的松木清香中。

恒娘盘腿坐在锦榻上,皱眉问阿蒙:“你说的这个给事中到底是对哪一条不满意?他不说明,就算想改也无从改起呀。你认识这个给事中,能说上话吗?”

阿蒙斜歪着,笑道:“这个给事中,是门下省负责敕令封驳的谏官,虽不过六品,却有封还诏书的权力,可谓位卑而权重。朝廷有制度,给事中两名,优选年不过四十、仗义正直的青年举子充任。”

“哦,”恒娘极聪明,一点即通,“所以这给事中老爷都是愣头青,不怕闯祸惹事的?也就是说,没法通过其他方法贿赂买通?”

阿蒙一脸正气:“贿赂买通?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恒娘误以为真,忙道歉:“对不住,误会你了。”

又十分惭愧:“阿蒙,我不瞒你,我刚才还真想过,若是能够收买他们,我还真愿意出钱,让他们放过圣恩令。”

阿蒙拿个枕头捂住脑袋,在枕头下闷声大笑。

“阿恒,你太可爱了。”等枕头移开,她一双眼角已经笑得发红,眼泪汪汪地道,“本朝优待官员,俸禄优厚,给事中虽然位卑,俸禄也足够在京城养活十口之家。你那点辛苦钱,只怕人家里的仆人都不会看在眼里。”

恒娘被她说得脸一黑,悻悻道:“你嫌弃我穷酸。”

阿蒙笑着搂住她肩膀:“你只是穷,可不酸。酸的是那个仲秀才。再说,我们阿恒是青史留名的人,多少钱都买不来。”

这话她天天说,恒娘早已听得耳朵长茧,从最初的兴奋不安到如今的波澜不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阿蒙无趣,撇撇嘴道:“要是钱能买通,我早就出手了,还用你来烦恼?”

恒娘这才知道她刚才又在戏耍她,气得给了她一拳头。听她哎哟呼痛,虽然明知她多半耍赖,还是替她肩膀揉一揉,听她哼唧哼唧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给事中封驳,惯例是要在封条上写明理由的,叫做敕封。”

恒娘精神一振:“啊,理由是什么?”

阿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背给她听:“女婴钱米所与女学二事,费糜非小,首尾繁多,有丛生之弊,无可见之功,议不可行。”

“啊?”恒娘不知不觉停下手来,一阵阵惊惶心痛,“这两样,是最关紧的,居然都不可行。这,这可要怎么改?”

阿蒙自己揉揉肩膀,坐起来,笑模笑样说道:“是呀,怎么改?不好改,那就一字不改罗。”

“一字不改?”恒娘抬起眼,既充满希冀,又小心翼翼望着她,问道:“可是,这样行得通吗?你不是说,三驳之后,就是要开大朝会,下百官廷议?”

“应该不会走到那一步。”阿蒙安慰着她,目光下意识转向一边,落在那蓬肆意的海棠花上。

宗越这个建议,意在明确昭告东宫的决心,示人以不可犯。

既是表姿态,自然是越坚决越好。

是以她即刻传信回东宫:若是不想改动,就不要耽搁时间,至迟不要拖过半个时辰,即刻再次下发。反正一字不改的情况下,无需宰相再次用印。

把球踢回门下省,让他们去为难。

若是天子诏令或是政事堂文书,给事中顶回去,那叫做不畏天威,不惧权臣,一心谋国,风骨凛然。

现在是太子的诏令,却有些棘手。

本朝储君有两大特点:一是地位稳固,从无前朝太子日日担心位置不保的忧虑,曾有大臣总结,「无内乱」算是本朝一大建树;

二是手无实权,军国之事,概不与闻。只不过担当一些祭祀礼仪而已。

如今这圣恩令是皇帝命东宫拟订的,给事中若是定要为难太子,一则将来太子登位,怕他翻旧账。二则也怕别人讥笑门下省,柿子捡软的捏。

天可见怜,太子这颗毛柿子,简直是不软不硬,浑身长刺。手感十分不好。

阿蒙替给事中想想,都觉十分为难,暗暗笑得腹痛。

顺便回想起宗越提出此议时,脸上云淡风轻的模样。

明明是一个书生,言辞之间,为何会自带万千风雷,竟似沙场之上,决无数人生死的将军?

恒娘不知道阿蒙心中这番思量,只顾着自己高兴,想了半天,眉花眼笑地说:“若真的能一字不改,那可太好了。”

阿蒙回眼看她,狐疑道:“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周婆言能不能帮上忙。”

阿蒙微微蹙眉:“恒娘,出版条例有规定,朝廷未曾颁发的敕令,不得报道。”

“我知道呀。”恒娘探身去书案上,取了一张纸,一支尚有墨汁未干的小豪,低头写写画画,口中笑道:“别的我不如你,出版条例我一定比你熟。你放心,我不报道圣恩令。”

说罢,递过一张写得满生的纸来。

恒娘虽认字不少,却自小没怎么学过写字,如今虽然也日日练习,到底时间有限,进展不大。她也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读书上,而不是反复练字。

是以一张纸上,写得张牙舞爪,被阿蒙戏称为「蟹体字」,既形象,又暗合她姓氏。她也不生气,反觉得这是难得的雅谑,每每以薛蟹落款自称。

阿蒙低头看,她从旁解说:“上次报道太学辩论时,我便发现了,几位娘子的发言,邓娘子不嫁人、夏云控告参政,甚至连做姐姐的,不能替妹妹之死做主,这几件事,都不如胡大娘说的溺婴之事,让人惊心。那几日,街头巷尾,都在说溺婴。据说,那几日寺庙里收到的香油钱,比平日多了整整三成。”

“《周婆言》也收到许多来信,都是与溺婴之事相关,既有女子写来的,甚至也有男子受妻儿所托写来的。

有忏悔的,又揭发的,有假托他人的,也有描述亲身经历的,形状凄惨,过程煎熬。三娘是不能生育的人,一生最盼的就是孩子,看了这些,伤神催心,眼泪涟涟,整日不干。”

“当时因为要刊载其他故事,这些投书便保存下来。如今倒可以捡出几封来,日日刊载。”

“我想,溺婴这件事,丧尽天良,不仅是女子难以承受,男子也一样,就连胡祭酒那样铁石心肠的人,都能为女婴请命。若是周婆言能够激发起大家的悲悯之心,同情之意,也能帮《圣恩令》出一点力吧?”

恒娘说得头头是道,很有把握。却意外发现,对面的阿蒙竟然皱起眉头,神色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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