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独一无二
别指望躺在床上像是一条咸鱼般养伤的家伙有什么人权,至少夏油杰没有。
他被五条悟使劲儿按在医务室的床铺上时,是晚上十点钟。硝子难得早睡,却被五条拍门的声音吵醒,带着满身低气压和明显的黑眼圈大踏步狂奔去了医务室。五条悟的力道大得仿佛是要谋杀,夏油杰无力地呻/吟出声,决定单方面跟五条悟分手三秒钟。
硝子也不遑多让,治疗时恨不得将夏油的肋骨再次按断。
三秒钟之后,夏油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单方面跟五条悟复合,探头吞掉了对方递过来的橘子瓣。
“所以说你终于因为后悔跟五条告白,然后跑出去寻死了吗,”硝子在治疗结束后瘫在椅子上打哈欠,“现在这种惨样,是自杀未遂吧?”
“你这种作态就像是在嫉妒我有可以约会的对象,”夏油仗着自己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半躺在病床上满脸无辜,“硝子,不要对病人太过苛刻。”
……死吧,硝子冷笑,扯起搭在椅背上白大衣后,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因五条悟突然离去而心生担忧的夜蛾正道一直没有休息,直至五条悟扛着夏油归来,他才在硝子给夏油予以治疗后打着哈欠回去补眠。等硝子离去后,偌大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了dk情侣二人组,因为咒术师们经常受伤的的缘故,咒术高专的医务室十分宽敞,只有两个人呆在房间里显得有些冷清。五条剥开柑橘的另一半,把果肉分成两份,一份丢给夏油杰,一份由自己吃掉。
与玉藻前的战斗堪称凶险,对方虽然没有太过强烈的敌意,但是动手时却毫不留情。从平安京留存至今的妖物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就算是夏油,也无法毫发无伤地降服对方。不过战斗过后的回馈足够丰厚——一只在特级中也堪称强大的咒灵,完全可以让他弥补范围攻击的缺失。
被反转术式治疗后的身体不复伤痛,但失去的血液没办法快速再生。夏油杰的心情还算不错,然而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让他眼前发黑,过度的自尊心让他强撑着在硝子与夜蛾老师面前不露疲态,但在那两人走后,他瞬间瘫倒在床上,机械地咽下口中的柑橘果肉,颇为疲惫地闭上双眼。
日光灯投射下来的光线偏冷,颜色是明晃晃的惨白,夏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那身破破烂烂的浴衣早就被脱掉扔进了垃圾桶,现在穿着的睡衣由五条悟亲手更换。
让大少爷跑来照顾病人,还真是难为他了。
被子应该被晒过,嗅起来有青草的味道。五条吃完柑橘后跑去接水,用玻璃杯接了四分之三,将它放在床头柜上。
“快起来,杰。”他毫不客气地对病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病房里完全没办法睡得踏实吧,老子可是难得关心你,快跟我回宿舍。”
“……好。”夏油昏昏欲睡,他耷着眼皮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跟在五条悟身后,像是迷路的幽灵。
离开高专的第四天,夏油杰一身狼狈地归来,他当晚住在五条悟的宿舍,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夏油杰在里面,五条在外面。之前他们也曾经睡过对方的床,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举动。却因为双方关系的改变,让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还没有睡觉的时候,宿舍还开着灯,五条悟侧身躺着,头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夏油:“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杰。”
“说。”彼时夏油已经困到几乎睁不开眼,他恍惚间撞入那双漂亮的眼中,仿佛在一片湛蓝中看到沉溺的自己。
“虽然你的眼睛小到让我无法看到映在那双眼中的我自己,但我还是要说——”他在床上摆出了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用于躲开夏油杰的突然袭击,“老子真帅。”
“要么闭嘴,要么死。”夏油气到清醒,他猛地扯过五条悟的手臂,掀开被子给两个人裹成了蚕蛹,“我要睡了。”
白天经历了太多事,到了夜晚确实被疲惫折磨到打不起精神。夏油在话音落后五分钟迅速进入了梦乡,而五条悟颇觉无趣,盯着夏油的脸看了几分钟,也百无聊赖地睡了。
又是梦。
夏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站在庭院的角落,如同一位看客。而梦境真正的主人公就坐在不远处的廊下,黑发男人将长发束起一半,穿着层层叠叠的袈裟,斜倚在一旁的石台上。他举起酒盏,与友人碰杯:“这一杯,我敬庭院内的野草。”
身着狩衣的男人将素色长发在发尾中下段松松束起,他也同样举杯,道:“那我就敬天边的流云。”
就如同这二人所说,他们一人行走在世间与杂草和泥土为伴,另一人被冠以神之名,端坐云台俯瞰众生。他们本不应有所交集,但却阴差阳错下互为挚友,就连对饮时杯盏中的酒液,也比独酌时尝起来更显香醇。
“是个好天气啊。”咒灵操使说。
夏油杰就安静地站在角落,见那两位挚友之间的缘化作具现化的影像与画卷,在他面前一一展现。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一声轻笑,如潺潺流水般从耳畔滑过,那是玉藻前的声音。然后他又看到自己与悟并肩,那家伙明明个子更高一点,却揽住他的肩膀,像是大型挂件般被他拽着艰难前行。
“悟,松手。”他听到自己说。
“不——要!”六眼在夏油杰的面前向来随性,“快走啊杰,一会儿就迟到了,快走快走!”
夏油杰是不信前世今生的,他也不认为那位行走在平安京的咒灵操使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不如说,二者之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轮回,最强们相伴而生,出现在这个世界。
至于六眼与咒灵操使是谁,叫什么名字,其实没有这么重要。
梦境止于他与五条悟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悟之前购买全套新款限定甜品所赠送的挂件,他把它挂在窗棂下,只要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奇形怪状的晴天娃娃在高处晃来晃去。
五条悟睡得很沉,这家伙睡眠时的姿势总是过于扭曲,看起来甚至带了几分可笑的意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他又翻了身,然后四肢张开,长手长脚着实有些碍事,尤其是随随便便把手掌拍在别人脸上,就更糟糕了。
夏油死鱼眼,试图搬走五条的手,那只手掌刚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劲儿拍在他的脸上,差点让他飙出了眼泪。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他想。
失血过多的状况有所缓解,身体也恢复了力气,夏油杰一点都不想去品尝硝子提供的补血大餐,对方一定会伺机报复。
五条悟在夏油杰第二次把他踹到床边时清醒过来,他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刚刚睡醒的迷茫与沙哑,但欠打的本色已经开始显露:“要谋杀男朋友吗,杰!”
“幸好硝子的反转术式足够强大,”夏油杰从床上坐起来冷静吐槽,“要不然我的骨折症状一定会加重。”
“感谢硝子。”五条悟跟着坐起来,双手合十,脸上挂着虔诚的表情,活脱脱像是哪儿来的狂信徒,“为了感谢她,我们下午逃课吧!”
“夜蛾会杀了你的。”夏油完全不想理会这家伙。
咒术师们的课程原本就没有规律可言,当天更改授课内容也合乎情理。大概是昨天夏油的模样太过凄惨,夜蛾老师体贴地延续了他的假期,避免了重伤初愈还要去上课的窘迫日常。五条悟也难得没有任务,他穿了制服,眼镜歪歪地挂在鼻梁上,打着哈欠坐在训练场的角落玩掌机。
七海建人与灰原雄结伴外出采购货品,偌大的咒术高专显得冷清且无趣,伊地知最近在五条悟与咒术界高层之间游走,忙得团团转,年纪轻轻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据说他瘦了十二斤,脸颊也已经凹陷下去,如今正在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肉养回来。
不过作为五条悟的联络人,伊地知想要安安静静度过自己的职业生涯,似乎不太可能了。
夏油没有穿制服,他简单地理了理头发,只披着薄外套就施施然去硝子的医务室躲清闲,对方正在摆弄自己的咖啡机,机器运行的声音着实有些吵闹,硝子摇了摇一旁装有咖啡豆的罐子,随即因为存货不足陷入了焦虑中。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
“要不要睡一会儿?现在无事可做吧。”夏油也泡了一杯咖啡,浓度极高,奶和糖只加了少部分,入口时苦涩的味道反倒占据了大多数,“要学会躲闲啊,硝子。”
“还真敢说啊,你,”硝子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最近一直在失眠,想要调整作息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说起来,夏油,”她举起手,“如果还准备外出的话,务必给我带咖啡豆回来。”
“写一张购物单吧。”夏油回答。
从医务室的窗口向外看,操场上的景象就一览无余了,夏油杰看到五条就坐在阴凉处低头按着游戏机的键盘,玩到兴起时甚至还在那儿大呼小叫,就这样看着,眼角就不自觉浮现出了笑纹。
硝子看了,也只是撇了撇嘴。与五条与夏油所想的不同,她对所谓的青春期与爱情没有一丁点儿兴趣,大概是见惯了生死,寻常少女本应存在的心思,在她这儿约等于零。
说到底,也不知道这种事情究竟是好还是坏了,不过在硝子这里,‘顺其自然’才最为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