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 帝庭春深 - 一丁果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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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瑰丽的眉眼依旧,谢晏词静静躺在龙榻之上,像是一朵盛开在暗崖之上的鲜花,却离着枯萎仅剩了一步之遥。

她也瘦了很多,扣进锦被的手稍一用力,便有柔软的青筋浮现,一滴又一滴的泪积聚在此,祝闻语的脊背在颤抖中弯了下去,伏在那床沿之上嘶声哭喊,一遍遍的唤着“谢晏词”的名字。

祝闻语唤谢晏词的名字,却更像是在呼唤另一个人。

她这一生真心托付过的人本就不多,母亲走了,这人世间还能寻到的人,就只剩了昔年间的谢晏词。

破碎的声音穿过永夜,她透过那生生跃动着的烛光,再次见到了桃树之下,与她并肩而立,负剑看花的少年。

她抬手折了一只桃花,回身却见他清隽的眉梢轻挑,含笑凝望自己,仔细摘了那割人的木枝,搭住他的肩膀,将那桃花瓣踮脚戴在他的耳侧,目光下移之间,谢晏词染上桃粉色的小痣更加风情万种,她一瞬间失了神,唇角轻吻而上。

炽热的晨曦在彼此的眸光中熔炼成娟娟淌着的春水,谁也说不清,先跨出那一步的人是谁,更说不清先沉沦在其中的是谁,那时的两个人都太年少,还不懂将她们命运羁绊在一起的,并非良缘。

“公主,陛下该用药了,现在是否方便进去。”殿门前内侍的问询声响起,祝闻语才止了泪,指尖轻轻擦去斑驳的泪痕,又将被弄皱的衣衫整理好,端坐起吸了吸鼻子道:“进来吧。”

三两个内侍掀帘躬身走了进来,最前头端着的碗里盛着浓黑色的药水,她垂首遮盖住才哭过的神色,站起身让开了床沿的位置,一个内侍将谢晏词的身子扶起,另一个用银匙一勺勺的向谢晏词嘴里喂着药。

他这人,即便是这么无意识的睡着,也不肯叫人随便摆弄了去,内侍喂给他的药,喝进去两分,洒出了八分,有零星的痕渍滴落在洁净的领口,即便谢晏词现在看不见,那几个内侍也不自觉的开始瑟瑟发抖,本就喂不进去的药更困难了些。

“我来吧。”祝闻语涩然的勾了勾唇,轻声道。

那内侍如蒙大赦,立马将那药碗恭顺递到了祝闻语手上,她眼神示意了下,屏开了众人,坐回那龙榻之上,扶着谢晏词的肩膀让他倚在了自己的膝弯处,瓷碗传到掌心里的温度是正好的,汤匙在那之中搅了两圈。

燕云养尊处优的嫡公主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情,那内侍候在一旁盯着,虽然心里打鼓,还是做着随时接手的准备,祝闻语也确实如他所想,并未干过这种事,唯一一次还是之前在徐大娘家,给谢晏词喂过的粥。

祝闻语只是学着那内侍的模样,喂到谢晏词唇边的动作不再如此前那般粗鲁。

任谁看了都惊奇,两三个内侍都喂不进的药,却顺顺当当的灌进了谢晏词嘴里,他确实还昏迷着,却好像还觉醒着一丝分辨能力,即便睡着,也会无意识的在祝闻语面前收掉爪牙。

汤匙刮过碗壁,划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青瓷的碗见了底,内侍帮着她把谢晏词安顿回去,即便这过程还称得上是顺利,祝闻语素白的衣摆还是浸湿了一片,那内侍想要帮她清理,被她摇头婉拒,只自己拿了块帕子将那块擦了擦。

“那今日,我便先走了,不叨扰陛下休息了。”祝闻语重新站起身子,朝着一旁的内侍温雅道,这才向着殿外走去,走到殿门前,脚步却又顿住,回眸间的神色挣扎,她咬了咬唇,又道:“你们陛下若是醒了,劳烦遣人去行宫知会我一声。”

殿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了那瓦片上残留的一点水珠,还在淅淅沥沥的顺着屋檐向下滴着,阴云也散了去,夏时的夜本就不长,此时天已经有了蒙蒙亮的痕迹。

她以为皇后死了,母亲的仇她报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祝闻语站在阶上迷茫的望了望天,心中的悲楚之感未消散分毫。

“公主。”阶下有人唤她,祝闻语微怔望去,钱慕拿了件袍子站在不远处。

祝闻语觉得自己该笑笑的,扯动嘴角,却无论如何都凝不成一抹笑意,终究放弃了,提起裙摆,避开那地上的水洼,走向钱慕。

雨过后的夏夜还寒凉如水,祝闻语又淋过雨,没有拒绝钱慕的好意,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紧了紧,小声道谢:“多谢国师大人。”

“公主还是对我这么客气。”祝闻语哭过的眼尾还挂着红色,钱慕神色顿了顿,意味不明的温声开口。

“你是国师,我是公主,这不是应该的吗。”她垂首走着,心不在焉的应道。

“可公主在那人面前,从未这样过。”钱慕的话挑明,祝闻语脚步停住,蹙眉怔愣瞧他,钱慕也毫不避讳的与之对视。

“钱大人,长宁郡主和十三公主,是两个人。”唇角挑起一抹荒唐嘲弄的笑意,祝闻语声音冷冽,那个肆意鲜活的长宁,死在了大火中也好,死在了断崖下也罢,她的余生,终究不会再活成那般模样。

“公主,可还记得和燕王的承诺。”钱慕的视线锁定在她身上,不做退让。

那话如雷贯耳,鸦羽轻颤,祝闻语一时间竟不知要作何答复,在钱慕质询的目光中,心中原本就紧绷的弦如今更是快要断掉般的压迫着她,千万般思绪如潮水般涌进心间,祝闻语垂下了眼角,咬着唇不做声。

“如今谢晏词身中无解之毒,身死不过是时间问题,皇后又一尸两命,谢晏词死后锦阳必将大乱,我已向燕王呈递手书,不能再等了,我们近日就启程回燕云。”祝闻语的一点一滴变化钱慕都看在眼里,让她继续留在锦阳,事情恐怕会逐步脱离他的掌控。

他从不留后患,皇后知晓他设计参与了姚氏的死,他就先一步解决了皇后,如今谢晏词也时日无多,只差最后一步棋,他就能全盘赢下。

钱慕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细腻温柔,祝闻语低着头,未曾见到他面具之下,疯狂胜过谢晏词的眸光。

“我答应过的事,没有忘记。”良久,祝闻语抬眼,定声回道:“所以,我还不能走,若谢晏词就此殒命,我会随钱大人离开,若他侥幸活了下去,我回继续履行和燕王的承诺。”

“公主留在锦阳,当真是为了等谢晏词的死讯吗。”

还是在等他醒来的消息。

“我会亲自再向燕王呈递手书,说明意图,若大人还是不放心,自可以留在这看着我。”

她话说的生硬,像是对着一个只有利益纠葛的陌生人说出的话,钱慕太阳穴跳了跳,他坐上燕云国师之位,自然是有些手段和本事的,但每每到了祝闻语这里,却还是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是很久不曾在有过的感觉,上一次时,还是在林间和谢晏词对峙。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这几日不随大人回行宫了。”钱慕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在祝闻语看不见之处,眉梢蹙了下,问道:“为何?”

“不知道钱大人是否还记得,那日我在御花园,说看到了我弟弟的身影。”提起小九,祝闻语僵着的脸上终于弥漫上真切的笑容,笑意抵达眼底,有亮亮的光闪着,声音也变得柔软:“他现在就被养在皇宫,之前他跑出来玩,我碰到他了。”

祝闻语刚在燕云醒来那段日子,情绪很不稳定,钱慕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时日多了,便终于等来了她对自己倾吐心绪,也是从那时,钱慕知道了那个被谢晏词杀死的九皇子,死在谢晏词手下的祝氏子弟太多了,钱慕未曾放在心上。

而如今听此言,钱慕心中巨震,分不清是惊异于祝闻语对这个弟弟当真看重,还是惊异于谢晏词竟留了临崇帝的小儿子一命,若是前者,尚且无妨,若是后者......

负在身后的手相握用力到了青筋泛起,钱慕心绪下沉,笑容有了一丝勉强。

“那今日,还真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公主应该也累了,钱某便不多打扰了,若公主有需要,只需遣人去行宫唤钱某便是。”

在临崇时,她在一众弟弟妹妹中,虽对小九的喜爱多了几分,但也不过平平,但如今她的至亲都已经离她而去,祝闻语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也变得珍重万分,也没有多耗时间与钱慕周旋的打算,听到他这么说,立马点头应下:“那我便先走了,钱大人也慢走。”

说罢更没多客气,自己先一步转身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盯着她离开的方向,钱慕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回到长乐宫时,雨停后天气也又闷热起来,被子被小九踢到一旁,睡成了一个大字,天越发亮了起来,声嘶力竭哭过后,通身都是疲乏感,祝闻语却不愿去休息,侧身倚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小九,仿佛看不厌一般,那拉扯着泛滥的沉痛也在他匀称的呼吸中消褪了些。

就这般静静坐着,祝闻语再一次出了神,目光开始涣散。

她能自欺欺人,却骗不得别人,一想到这些,又开始头疼,祝闻语揉着眉心,繁杂的心绪始终得不到疏解,留在锦阳,到底是在等什么消息,她自己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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