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陈情50为祸：今禾是谁
江今禾仰起头，目光扫过男人流畅的下颚线，略有讶异，大师伯……
既熟悉又陌生的。
像手腕上没有系红绸的大师伯，也像手腕上系了红绸的大师伯。
像两者杂糅，反倒觉得，有些陌生了。
在江今禾愣怔的当下，魏无羡已经把前面的人解决了。
“禾禾，你没事吧？”他扶她站稳，紧张地看着她。
江今禾轻轻摇了摇头，顺势观察周围的环境，她此时身处一座院落，院子不大，但布局精巧，主屋坐北朝南，屋前挖出一水池，水中残荷浮金，一石板小桥在池上架起，错落有致的石板直铺到大门口，石径西侧是一片打理整齐的药圃，东侧结了一树的橙柿子，院子的东南角还支着一火红的葡萄藤架。
这一片温柔深秋，江今禾不禁看入了神，心底无端浮起一些怅惘来，像是远去的……
伸出手，抓不住晚秋的尾巴，徒留清寂，一抬头，又是漫天大雪。
雪……
江今禾怔怔地抬手，接住落雪，雪化水，如刻骨刀，滑过指、掌、腕，留下一条、一条，愈来愈深的伤。
江今禾倏然蜷了一下指尖，转身寻去，空荡荡的院子，只她一人在。
黑雾重新翻滚而来，阿爹和小叔叔的声音再次清晰。
“江晚吟，杀了我啊！”
“杀你？呵！”江澄的声音阴戾到江今禾都觉得陌生，“这才哪到哪……
你知道他每天被怨气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痛吗？
你知道她一个没有一点修为的凡人，为了帮他压制怨气，咬着牙一点点把功德扒下来有多痛吗？
金光瑶，你的痛苦有他们的千万分之一吗？
想死？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江今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眼睑，触到一片湿意，转头看向朱色梁柱前，神色痛苦半跪在地的魏无羡，又缓缓将视线落到那在翻腾的怨气中若隐若现的背影上。
不过是一段如烟似雾的记忆，甚至都没有给予魂丝去承载，怎么就化作执念，有了情绪。
那发带，用功德绘上了阵法，于他而言，不是念想，是销魂刀。原本，这一段不堪的记忆，该在日转星移中，消磨成灰。引玄门纷争的功德奇量也该一并消耗殆尽。
变数，该在她此身的父亲——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师弟——江氏宗主江澄江晚吟身上。
“阿爹，”江今禾不知何时走到了江澄身边，伸手，拉住了发带的另一端，“仙督不仁，其罪当示天下。玄门共击之，名正言顺。私则偏，偏则不正。这个真相，您等了十六年，不，十七年了。难道要为泄一时怒，彻底掩埋它吗？”
更重要的是，阿羡乙酉一年的记忆，不能留。
否则，他还会变成那个，连自己杀没杀人，杀了什么人，都分不清的杀戮机器。
或许一开始他是被金光瑶用邪术蛊惑，对岐川世家起了杀心，但后来，确实是因为杀业太过，怨气大造，他自己失控了。
眼下，绝不能让“他”杀了金光瑶，否则血孽一沾，激了魔性，只怕这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得结伴往生去。
江澄顺着发带看过去，猩红的眼眶里充斥着无尽的痛苦，“今禾……”他对上江今禾的视线，神情略有愣怔，实则他没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只是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阮今禾，不自觉就松开了手。
江澄始终没办法面对阮今禾。
如果不是他防人不慎，魏无羡和阮今禾现如今，可能在畅快地巡游四方，也可能在宁山村玩孩子。总之，怎么也不会是这副模样，相见不识。
“魏无羡”也顺着两人的动作转头看来。
江今禾竖起双指拂过发带，金色的光芒骤然耀眼，众人见，有文流转其间。随后，她抬起双手，虚托着浮在半空的发带，露出一抹温软的笑意，与那双空寂泛冷的墨眸对上：“阿羡，过来。”
“踫——！”金光瑶身上的桎梏猝然一松，整个人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宗主！”黑雾稍散，苏涉赶紧上前扶起他，一摸，才发现，整条手臂，肉糜骨销，比当初屠了莲花坞的温晁还要惨了十倍不止。
“魏无羡”无暇他顾，直勾勾地盯着江今禾，挤开江澄，一步地向她走去。
男子乌黑绮丽的桃花眼亮的吓人，众人只见着这尊方才还不见喜怒的杀神，随着距姑娘越近，笑容愈发灿烂，及至张开双臂猛地抱住她时，毫不掩饰地笑叹出声：“禾禾，是你啊！真好～”
姑娘唇含浅笑：“我帮你系上。”
“好。”“魏无羡”笑着退开半步，听话地把手伸出来。
随后，便见纤纤玉手，将那金光熠熠明显道蕴深厚的发带，覆在男子苍白的手腕上。
观音看得分明，发带覆上的刹那，男子周身黑雾如黑夜遇旭日，畏惧着挣扎，痛苦地消散。但他却一动也不动，任那女子绕了一圈、两圈、三圈……
江今禾打了个结，将发带放下，尔后牵起他的手，仰头笑道：“我们，归家。”
话落，雨声骤消，只余屋檐残露“啪嗒”“啪嗒”地往下坠。
黑雾散尽，月光照过姑娘笑眼，映了珍珠。
“魏无羡”俯下身，薄唇轻轻印在坠露的眼睑上，温声道：“十六年的杏花陈酿，一定很好喝。”
江今禾一下破涕为笑，伸出双臂，环住瘦腰，紧紧抱住，轻松的语气似在笑，喑哑的声音似在哭：“柿子酒也很好喝的。”
江今禾松开“魏无羡”，拉着他走到江澄面前，仍是从善如流地唤他，“阿爹，我带阿羡走了。”随后，视线落在适才幽幽转醒的聂氏宗主聂怀上身上，说，“把小叔叔交给金凌吧，他跑不了了，世家共审，才不会作他人手中刀。”
“你……还回来吗？”江澄知道，那个对他说“取博古通今、风禾尽起之今禾二字”的姑娘回来了，但不知道，他们江家的今禾，云梦江氏的江熹还在不在了。
江今禾笑：“回啊！不过，希望等今禾回来的时候，阿爹身旁亦能有佳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