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世界二
顾辞一向习惯午休,所以定时定点就会困,他一向很注意调整自己的作息,而顾辞身边的侍女也因为清楚他的习惯,所以见这一次公子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便来这边接人了。
只是……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丫鬟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困惑,面对着如今的这个场面,她们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不过,这位傅家公子既然已经跟少主成了亲拜了堂,哪怕只是简单的冲喜,但他照顾着公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也倒符合规矩?更何况公子这会儿正睡得很熟,在哪里午睡亦是一样,那便不要打扰他休息了吧。
侍女们想到这点,便已经知道该如何回去禀报了,她们看了眼熟睡中的顾辞,遂又小声地对着傅言说道:“既是如此,奴婢们就先回去了,请您好生照顾公子。”
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小侍女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便叮嘱道:“公子醒后习惯喝一碗牛奶,等下您可让小厨房先准备着。”
傅言仔细记下了顾辞的又一个习惯,他对着她们轻点头。
见此,侍女们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屋门被轻手轻脚地虚掩上,屋内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傅言微微垂眸,凝视着顾辞的睡颜。他睡觉的时候十分安静,即便只是依靠在别人的肩上,也乖得不得了,就这么静静地合上眸子休息着,并不会胡乱动弹。
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落在了他的眼睑处,顾辞似乎察觉到什么,但他也只是颤了下眼睛,很快又轻皱眉头安静下来,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傅言的手指动了动,他想要帮顾辞把发丝弄开,却又怕会因为这一番动作而把睡熟中的顾辞吵醒。可是如果不弄走,顾辞必然是睡不安稳的,就像现在,他便明显蹙着眉。
傅言犹豫了很久,最后选择伸出那只空余的手,轻轻地把顾辞眼皮上的几缕头发弄开。
末了,他还有些紧张地往顾辞那边看去,发现他并未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被弄醒,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顾辞的手突然滑落下来,险些打在了旁边的木塌上。傅言见了,连忙牵住了他,再次将顾辞的手放回到原位。一番动作下,袖子又被挽上了些许,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手腕处的那抹淡淡印记还未消散,原本就显得消瘦无比的一双手,在经过换血之后的消耗,就更加显得清瘦起来。
想到那日顾辞被经过特殊处理的利器割破的手腕,鲜血一点一点地滴落下来,那一幕画面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其实傅言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被匕首划过的具体感受了,可他却依然记得那会儿看见的顾辞身上的伤口,浓浓的鲜血气息在屋内蔓延开来。哪怕他知道顾辞当时还处于昏迷状态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可傅言却还是会忍不住乱想:昏睡中的顾辞会疼吗?他会不会感觉到痛苦呢?为什么他依然皱着眉头,迟迟不见舒展?
而这样的胡思乱想,竟然就让他自动过滤掉了诱引蛊毒出来时,那面目可憎的蛊虫在他身上不住地乱钻、又往血液深处攀爬使劲吮吸着鲜血时带来的刺痛。
傅言回想到这里,不由得又为自己当时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只是垂眸时便又看见了顾辞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腕,他想了想,由于怕顾辞受凉,傅言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将他的袖子重新放了下来。
只是在接触的过程中,他的指尖却不小心接触到了顾辞的肌肤,恰好触碰到了那块微微突出来的伤痕。那是上次换血时被割破的伤口位置,傅言手上也有着相同痕迹。
傅言的指尖带着冷意,才刚接触到顾辞的肌肤,微凉的触感就使得他立即被惊醒。顾辞怔怔地抬眸,眼睛里盛着极深的茫然,先是一脸不解地抬起头来,尔后察觉到异样,又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腕。
傅言还在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这会儿见顾辞醒了,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顾辞困惑地看了看两人仍旧牵在一块的手,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睁着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又缓缓看向傅言。
傅言顿时就慌了,心道他不会被误认为自己在耍流氓吧?咦不对,他们好像已经拜过天地,是全教认可的夫夫!
想到这里,傅言试图解释:“咳,我……”
顾辞却没有说话,睡眼朦胧地看他,随后以手掩唇,轻轻地打了个呵欠,眼角便沁了泪珠。他歪了下头看傅言一眼,迷迷糊糊地朝傅言伸手,抱住了他,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并轻轻地蹭了下他的胸膛,直到确认这个地方是软的,而不是硬邦邦、令人感觉到不适的之后,顾辞露出了温温软软的满意笑容,便闭上了眼,躲进傅言怀抱再度睡起觉来。
傅言如遭点穴,整个人都僵硬得像块木头,动也不敢动,浑身血液直往上涌,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直愣愣看着怀里少年安详的睡颜,脸上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透,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随后他双手才无措地放了下来,缓缓落在顾辞腰间,一只手轻轻地挽住了他,另一只手则是不住地摩挲着他的后背,动作轻微地安抚着顾辞。
傅言反应迟钝地想明白了事情经过,看顾辞刚刚的样子似乎是没睡醒,才会这么快地再次进入了睡梦当中,所以肯定也就完全没留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他在顾辞心目中的形象还是高大的!想到这里,傅言顿时心情愉快。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顾辞在傅言轻缓的安抚动作下,贴得他的胸膛更近了些,自主地往更温暖的地方靠去。他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傅言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下意识就又接近了顾辞,这会儿他们脑袋几乎都靠在了一块,看上去就像是亲密无间的连体婴一般。
顾辞要喝的牛奶也早就让人准备好。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所以傅言就让人先在小灶里热着,等到顾辞醒了让人再端来这里。
顾辞睡够一定时间,就会自动醒过来。只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依偎在了傅言怀里。他动了下身子,正想从他怀里出来,抬头时却看见傅言脸色苍白,顾辞一愣,正想开口,傅言却已经发现他醒了,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连忙转头对门外守着的侍女交代一声,让她们把热好的牛奶端过来。
在这边伺候的丫鬟反应极快,知道直接守在这里等着,一听到吩咐就立马赶去厨房把东西给送上来了。她把牛奶放到罗汉床的小桌上,对着两位行了一礼,便又识相地退到门外去了。
顾辞看到自己平常喝惯的东西出现在这里,顿时就想明白过来肯定是刚才他的侍女过来了,只是碍于他在午睡不方便打扰,所以又离开了。他正想伸手去拿盛牛奶的碗,傅言就已经端了过来,放到了他旁边的小桌上,虽然傅言是很想亲自喂顾辞喝东西,但想也知道肯定会被拒绝,于是便识相地待在一旁。
顾辞喝东西的模样很斯文,一边慢慢搅匀着,一边又一小匙一小匙地舀起牛奶,然后再喝下去。等到东西都见底了,他才将碗放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没擦干净。”傅言突然道。
顾辞偏头看他,眼眸里露出一丝困惑,“啊?哪里?”
说着,他便下意识想伸手去擦。
傅言却拦住了他,然后伸手轻柔地擦了擦他的嘴边,紧接着便笑:“现在好了。”
*
申时刚过,侍女便来接顾辞回去了,傅言并没有留他,而是在叮嘱了几句之后,就让人走了。
顾辞离开之后,傅言仍旧坐在方才的地方没有动弹。
从中午开始,药效的发作就使得他一阵又一阵地难受起来。体内的药跟毒正在进行激烈地对抗,每过一刻钟,这样的痛苦就会加剧放大,等到了下午,也就是酉时时分,毒血就会慢慢地从伤口里流逝出来,直到将今日份的毒素全部被清走,才会停下这种折磨。这也就是为什么屋内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原因,并不是气味没有流逝走,而是每一日都会有新的血腥味添上,再一次覆盖在屋子里边。
这样反复循环几天,等到第七日后,傅言体内的毒就能完全被清除掉了。
好在顾辞在酉时之前就已离开,否则哪怕屋内都散发着鲜血的气息,恐怕也瞒不住他。这样明显的气味,一闻就能闻出来。
傅言静静地坐立着,转头看向旁边的斗篷,这是刚才他特意放到这里的。顾辞没有把这个带走,而是坚持留给了他。想到这里,傅言眼里就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哪怕现如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也依然面不改色,嘴带笑意。
随后,傅言重重地咳嗽起来,然后伸手,缓缓地抹去了嘴边的血迹。
还好没被顾辞看见。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