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陆远/厄德森
“厄德斯，你在干什么？”年老的神父展露着慈祥的笑容，粗糙的大手盖在男孩柔软的发丝上，他缓慢地蹲下身，去看男孩瘫在地上的画本。
“父亲，你看！”男孩白嫩的手指在画本上，那个手拿法槌和法典的神明判给了跪于坐底的男人——死刑。
男人自燃起来，被这无法扑灭的神火燃烧殆尽。
“这个人和神像长得一模一样！”男孩将画本举到神父的面前，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正开心又自豪着。
“啊，真的哎，我们厄德森真厉害。”神父并没有看画本，回应着孩子的期待，他从口袋拿出一颗包装简朴的小糖果，递给男孩“奖励厄德森一颗糖果。”
男孩眼睛亮亮地看着那颗糖果，不自觉地放下画本，接过糖果，小心放进口袋，想先存起来，脸红扑扑地道谢“谢谢神父！”
神父没有回答，眼睛虚眯着，慈爱地看着孩子的发旋，他拍拍男孩的肩膀“有客人来了，神父去招待，厄德森可以自己玩吗？”
男孩听话的点头，抱着画本小步跑开，钻进了巨大神像的身后。
神父扶着膝盖起身，负着手看向站在破旧门外的陆远“不进来吗？”
陆远被那白光恍了神，再睁眼时，就是这熟系的破败教堂，和那慈爱的神父。
陆远点头，跨过门槛，慢步走向记忆中，那个应该已经死去的神父面前，明明在13年前就应该死了，尸体被投入海中，早被鱼类啃食殆尽才对。
死时，神父的嘴角依旧挂着那虚伪的笑容。
为什么陆远这么清楚，因为这些都是他做的啊。
趁着神父背对着他，他悄然拿出锋利的杀猪刀，没有任何迟疑地刺破了神父的心脏，将他分尸数块，丢进海里……
“父亲。”陆远微微躬身，漆黑的瞳孔宛如一摊死水，映照不出任何的事物。
陆远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被神父买走，神父给予了他新生，教他识字认人，带他走进温暖的港湾，洗脑般的将信仰给予陆远。
“厄德森，你长大了啊。”神父自然地拍了拍陆远的肩膀，慈眉善目，像个和蔼的老爷爷“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要和父亲一起生活下去吗？”
和神父一起安宁地生活下去，陆远会继承他的位置，为神父养老，神父会提醒他的动作，在后院准备丰盛的餐点，等待陆远学习结束，如果有时间，他们会出海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确实是陆远最渴望的东西，是他到现在还无法忘怀的执念。
“一起生活下去吗？”陆远问道，对上神父的眼睛“就算是我杀了您，您也会原谅我，邀请我与您一起生活下去吗？”
神父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相较于之前那颗，这颗糖果用反光的糖纸包裹着，被阳光照射，形成五彩的颜色，比那颗糖果看上去就好吃许多。
神父将糖果放进陆远的口袋“厄德森做什么，父亲都会原谅你，因为厄德森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孩子，我很期待和厄德森一起的生活。”
“我也很期待。”陆远越过神父，看向那教堂中央的高大神像，神像的身上爬满了青苔与藤蔓，脸影藏在阴影之中，却让陆远莫名地感受到了那威严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在审判着他的罪。
“期待和父亲生活。”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出现在陆远手中，突兀地刺进神父的胸口，刺破心脏。
神父睁开眼睛，赤红的瞳孔平静地注视陆远，两双映照不出世间任物的眼睛撞到一起，神父笑容更盛“厄德森，我的好孩子，你从没有让我失望。”
陆远在深入他的罪，将整个杀猪刀浸没在神父的胸口，那一口鲜血喷溅到陆远的脸上，陆远松开手，抹掉眼睛周围的血线，静静地看着软倒的神父，他最敬爱的父亲。
“我有罪。”一如同13年前那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神父笑着，笑出了声，他浑浊的双眼落在陆远的身上，说着最后的话语“你没有罪，厄德森，去杀戮吧，成为令所有人都唾弃恐惧的怪物，你是连神都抛弃的存在，臣服于杀戮的恶兽，好孩子，快些下来陪我……”
陆远安静地在一旁听着，直到神父的声音越来越混沌，那双赤红的眼睛安详地闭合，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我有罪。”陆远重复地说道，不管神父出现多少次，他都会这样做。
小男孩从神像的身后探出脑袋，如同鲜血般的红色瞳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浅浅的笑了，他拖着比他人还大的斧头，费力地走到陆远面前，眼睛依旧亮着“是我杀了父亲吗？”
语气中带着期待。
“嗯。”陆远点头，男孩欢乐地蹦了起来，举起斧头，摇晃着身体，一斧劈在了神父的右手上，男孩正生涩地分尸着他敬爱的父亲。
陆远没兴趣围观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绕过神父，走向法官的神像，在法的面前毫无遮掩地展示着罪，神父说的没错，神也许真的在厌弃着他。
神像之后，是一片血肉残肢，将这一小方天地填满，宛如人间炼狱。
那扇门，通往下层的门，就在这人间炼狱的另一边。
一脚踏进血泊，嘈杂的声音立刻将陆远包围。
原本死寂的屠宰场，尸体全部活了过来。
一个孩子抓着陆远的裤脚，原本应该装着眼球的眼眶空洞着，他声音嘶哑狠毒，叫着“厄德森哥哥，怎么不开灯，好黑啊！我怕！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我要眼睛！”
一个女孩大腿内侧流着血泊，她抱着陆远的手臂，声音尖利“厄德森哥哥，他们为什么要那样看我啊，为什么要脱衣服，我不想！不要打我！我听话！我听话！……啊呃嗯，好疼，好疼！”
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孩子，他被开肠破肚，里头所有的器官都不知所踪，他挂在陆远的背上，声音软糯“厄德森哥哥，拿走那些东西会得到糖果对吗？好呀好呀，全部都拿走，我要好多好多的糖，分厄德森哥哥一半。”
……
越来越多的孩童尸体涌上陆远，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陆远感受到了重量，但他没有停止步伐，继续向着那扇门前行。
每走一步，都会有大量的尸体压上来，他们残破的身体诉说着怨恨，这些孩子并非捏造，他们确确实实地存在过，但被神父取走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后，又被抹消了。
“阿吉，棒子，老白，瘸腿，胖仔，旺旺，黑色……”
这些儿时的玩伴，他从来没有忘记，这些名字是神父随口取的，就像那些孩子死了，也是那般的随意，陆远将这些名字给了那些野猫。
虽然流浪，但自由快乐。
“厄德森哥哥，留下来陪我们好吗？”
陆远缓慢地挪着步子，他俨然成了一座小尸山，每走一步都会伴随着大块的血肉掉落。
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伸向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