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家宴(五)
沈老夫人的面色有些难看，但她向来是雷厉风行，当即呵斥一声，冷冷的看着所有人。
“放肆。”
柳姨娘面色难看，吓得浑身一颤，这会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嘴唇哆嗦着，在脑海中想着合适的措辞。
沈纪棠面色淡淡的，道:“我敬柳姨娘是长辈，处处尊敬，没想到在姨娘眼里，是这样看待我的，从前的什么慈爱想来都是演给我看的。”
柳姨娘面色一凝，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她看了一眼老夫人，连忙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老夫人息怒，妾身刚刚也是一时糊涂，妾身知道错了。”
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面上也没了情绪，沈纪棠看着她，不知道这次，她的好祖母是否也会像护着林姨娘母女来护着柳姨娘，打了她的脸？
“以下犯上，不懂规矩，如若出去了，倒是叫人笑话我丞相府，既然如此，就罚你这个月的月银，搬去祠堂吧，我觉得那里更适合你。”老夫人道。
柳姨娘的面色很是难看，嘴唇哆哆嗦嗦，有些语无伦次。
沈纪棠的面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老夫人明面上是处罚了柳姨娘，可是刚刚柳姨娘以下犯上，就是逐出府也不为过，可是刚刚沈老夫人三言两语，并将此事从轻处理，看似是罚了柳姨娘，却只是罚了一个月的月银，去祠堂住两天。
她早该看出来的，这沈府中，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偏偏上一辈子还舍命护着，可是她这辈子还是要护着，沈家便是她如今最强有力的后盾，轻易舍弃不得。
老夫人看着沈纪棠，面色有些复杂，在她看来，从前棠丫头性子软，脾气好，也还算是出挑，诗词歌赋也都有涉猎，可是沈悦和沈忆却是更出挑，她必须为沈家考虑，也想过将沈悦过继到赵可婉名下，便是堂堂正正的嫡女。
可是今日似乎变了，沈纪棠从前干净澄澈的眸子里都是冰冷，性子也和从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一举一动也不似从前一般轻浮，倒是多了几分沈家嫡女的气度。
沈纪棠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所有人，坐在这里，谁不
是心怀鬼胎，既然老夫人执意要护着柳姨娘她们，她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总有机会。
沉默许久的赵可婉却忽然说道:“母亲，如此处罚便是有些轻吧，倘若今日如此轻易便放过了，来日人人效仿，在怎么说，阿棠也是我沈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岂容外人随意折辱？”
她性子一向淡然，沈府的事情也很少插手干涉，沈陵宠爱妾室，这么多年，沈府的中馈之权，几乎全握在林姨娘的手里，这也是她如此得意的原因。
赵可婉虽然是当家主母，却是一点实权都没有，说白了，也就是空占了一个明头。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名头，从来也没想过要争什么，沈南蔚大概是她唯一的盼头，即便如此，可是林姨娘虽然不放过她，沈南蔚不过一个孩子，她也下的去手。
当真是心如蛇蝎，不择手段。
沈忆看着沈纪棠，双眸干净明澈，却带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她坐在老夫人面前，就只是静静的坐着，神色有些寡淡，摆明了是不想插手这件事。
沈纪棠却看不透她，按理说，赵可婉都如此为难柳姨娘了，沈忆不应该无动于衷，柳姨娘就是在不好，这也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沈忆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面色寡淡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不如就将柳姨娘送到万达寺好好静静心，在派两个教养嬷嬷跟着，好好学学规矩，以后出去了也不会丢我们丞相府的脸面，不知母亲意下如何？”赵可婉捻起一杯茶盏，只浅浅的饮了一口，看着柳姨娘，面上依然挂着笑意，可眼里却看不到平日里的半点温意。
老夫人蹙眉，看了赵可婉一眼，眼里深色一闪而逝，又看了一眼林姨娘和沈悦，忽然问道:“林姨娘，既然你如今掌家，我倒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姨娘面色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老夫人今日会这么问，很快脸上便端起了以往和善的笑容，温温柔柔的道:“妾身觉得，柳姨娘言行确实不当，三小姐再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不如就送去万达寺好好养养心性。”
沈纪棠当然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会这么说，无非就是后院里少了柳姨娘，便无人能与她抗衡。
林姨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或许就是没能为沈陵生下儿子，结果让赵可婉捷足先登，不仅在她眼皮子底下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还成了府里的嫡长公子，这直接威胁到了她在府里的地位，所以她才会视沈南蔚为眼中钉肉中刺，心狠手辣到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如今走了一个柳姨娘，这后院里，便没有了能与她争宠抗衡之人，如此下去，她怀上孩子倒是指日可待。
可是也要看这孩子究竟能不能生下来。
老夫人听到她这么说，淡淡的摆摆手，对跪在下首的柳姨娘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寺里好好的静心养性，学学规矩。”
柳姨娘心里的希望一下子灭了，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面如死灰，说的好听是去万达寺修身养性，也不过是去寺里做姑子，在想要回到沈府，比登天还难。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沈纪棠！
她抬头朝着沈纪棠的方向看过去，正巧沈纪棠也看着她，眼里都是冷然，柳姨娘心里恨的要死，此刻恨不得将沈纪棠剥皮抽筋，扒皮喝血。
沈纪棠看着她，忽然笑了，有一种清浅糜烂的感觉，惊艳极了。
柳姨娘看着沈纪棠，才发觉她真正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的沈家三小姐，虽然娇俏可人，可到底年轻气盛，多了一丝轻浮的感觉，现在的沈纪棠，却莫名给人一种经历过世俗之后的沉寂之感，眉目间都是冷然，像是旧街的玫瑰，经过世俗的沉淀，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