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试镜地点安排在了一间空旷的练习室里,负责今天试镜选拔工作的是《昔时宴斗酒》的总导演顾宁、副导演、选角导演、总制片姜再晓,阵仗算是很大了。在原本的这个阵仗基础下,还加了个自称过来凑热闹的霍骋知。
五个人拉了几张长桌算是临时办公桌,池引一开门进来,他们就齐刷刷看向了门口。
和霍骋知对视了一眼之后,池引自然地收回视线,看向另外几人,微微点头致意:“各位老师好,我是过来试镜的池引。”
顾宁虽然注意到了池引和霍骋知之间的眉眼官司,但没在意也没搭理,反正霍骋知这个推荐人自己都说了正经试镜按着要求严格着来,那他可是真要较真儿的。
顾宁翻了翻面前的池引的简历,语气平静道:“池引,现在是海戏的学生,马上大三了,对吧?”
池引点了点头:“是的。”
“好,那我们这边准备了五个片段的剧本,是……前天?对,前天晚上发给你经纪人让他转交给你的那些剧本片段里的几个。你从这里面随机抽取两个片段,分别来表演一下。”顾宁说着,对边上负责录像记录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站在房间侧面靠墙位置的工作人员应了一声,从身边的桌面上拿起五份薄薄的纸页,简单打乱顺序后递出来。
池引走上前,随意选择了最上面的两份,然后都打开看了看。
工作人员也凑近辨认了下,对顾宁他们道:“是二号和五号剧本。”
二号剧本的片段,是钟朝与黑.化期间的一段剧情。钟朝与和兄长决裂之后,选择了投身敌营,帮着昏君佞臣一派对付兄长。
这夜他刚转阵营不久,被叫着陪昏君和几个大臣在金銮殿上观赏新进宫的舞姬们跳舞,心里烦躁只想离开,但又不得不带着假笑迎合。
池引要无实物表演的就是钟朝与在大殿上这一段。
顾宁指了下又负责看着录像、刚刚又给池引递剧本、身兼数职的工作人员:“这个片段里,钟朝与之外所有人的台词都由她来跟你对,但她也只负责基本的念台词,你做好准备。背景设定中,当朝人都是席地而坐的,用不上椅子,但这个片段给你准备了一把椅子,主要是充作放食物的矮几使用,你自己调整适应一下。最迟三分钟后,你要开始第一段表演,不能带剧本……这个剧本本身也发给你过,如果你没记住台词,那临场发挥也好,怎么做都行,你自己看着来。”
池引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然后他直接放下了剧本,将靠在边上墙边的椅子拉到了房间中央,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见池引这么干脆迅速的放下剧本,顾宁心里“呦”了一声。
在椅子前坐下来之后,池引调整了下自己和椅子之间的距离,然后并没有马上说可以开始。他闭了闭眼,快速过了遍这段剧情,在一分钟内酝酿好情绪,然后睁开眼看向要和他对词的工作人员,语气有些冷淡的开口:“可以开始了。”
工作人员被他明显冷淡的声音搞得有点懵,心说这态度和刚进门的时候可不太一样啊,试镜试得也太横了。
倒是顾宁旁边的副导演当即反应过来,凑近顾宁小声说:“入戏了,还挺快,我瞧着能成。”
“话别说这么快。”顾宁嘴上说着,但显然也轻松了不少。
工作人员也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剧本开始对词:“这外族的妓子果然都和我朝的不一样,瞧瞧这腰扭的,这舞跳得真是欲遮还迎。钟爱卿,朕知道你从前是眠花宿柳的常客,怎样,今日朕特邀你来赏的胡姬,和你从前玩过的妓子相较如何?”
昏君这台词要念出来,属实有点考验不干这行的工作人员,她只能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尽量平稳的读完。
池引右手虚握着,仿佛正握着一只酒杯。他垂着眼面色难辨的听完“皇帝”的话,然后顿了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握着杯子朝“皇帝”高高一个揖手,语气克制又压抑,勉强才做出笑的表情:“陛下这是在打趣微臣了。”
说完,池引放下作揖的手,将“酒杯”放到了面前假装是矮几的椅子面上,握杯子的手也搁在上面没动。
工作人员继续对丞相的台词:“钟将军这还不好意思起来了,当着陛下的问,你可得仔细着答,别随意糊弄啊。”
池引微低着头,很快地皱了下眉又松开,搭在“桌面”上握着酒杯的手力道加重,另一只垂下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
过了少许时间,池引喉结滚动了下,仔细看才会发现他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丞相这般说,倒是让朝与惶恐了。”池引又咽了口唾沫,随即抬头带着笑看了周围一圈,然后直直看向皇座之上的昏君,“朝与岂敢糊弄陛下,只是正如陛下方才所言,朝与曾荒唐过好些年,那些年里真是荤素不忌,说出来都难登大雅之堂。”
极快的舔下了唇,一边告诉自己遇到成雪之后就再没有荒唐过了,成雪是他真心实意放在心尖的人,绝不是荒唐的那些年里的遇到的“荤素不忌”,若是成雪在天有灵看着他,万万不要误会伤心……当下就是钟朝与本人的池引一边带着自嘲笑了下。
他继续说:“方才朝与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提及过去,不想搅了陛下对朝与的器重之心,故而才潦潦回应……朝与过去荒唐、常来往欢场时,虽见过不少当时觉着是奇珍异花的女子,但眼下和陛下今日安排的胡姬与舞姿相比,哪里还入得了眼。”
工作人员继续对皇帝的台词:“哈哈哈哈!”
……
五号剧本的剧情,则是与二号剧本的沉重迥异的欢快状态。
是钟朝与遇到成雪之前的故事,他和几个常混在一块儿玩的纨绔们,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人家新科进士们的诗会上大放厥词,结果最普通的一首诗都没囫囵念完整,闹了不少笑话。但钟朝与一众纨绔心态个顶个的好,搅乱了诗会、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丢不丢脸又怎么样。
池引把试镜二号剧本时用的椅子放回墙边,迅速出戏,然后又几乎是眨眼间就入了五号剧本剧情的戏。
他一改上一段戏的冷淡压抑,面上的笑也不再是强颜欢笑但又努力着不想叫人看出来的复杂假笑,整个人眨眼间就变得活泼松快起来。
他无实物捏着“扇柄”般摇扇子,一看就是个假模假式假书生,端的风.流纨绔样。
“你们这群书呆子,会的不就是写写画画背背诗吗,虚头巴脑的什么玩意儿,还教训起我们来了!”池引满不正经的挑眉,“功不成名不就,读得人都木了才考上进士,结果还不是窝在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抄书?”
“得意个什么劲儿啊!我要是你们,早就羞愧得搁家里种地去了,好歹俸禄不够养家时地里有点吃的!”说着,池引做了个合上扇子、将扇子拍在手心的动作,歪头看向跟他对词的工作人员,“欸,我记得你,你寒窗苦读二十年,一事无成,全靠着老母和发妻没日没夜种地,还要给别人洗衣服,吃糠咽菜辛苦挣得的钱都让你霍霍了才擦着尾巴考上进士。”
“结果进了京,你那点俸禄还不够应酬喝酒的,逼得你老母和发妻继续给人浆洗衣服才能过活,前几日她们叫人认出来家里男人是个进士了,啧啧……这才几日啊,你居然都已经好意思出门来诗会了!这参加诗会的银钱,你老母和发妻得给人洗多少衣裳啊?”
池引抑扬顿挫嫌弃了一大通,又手腕一抖展开“扇子”轻轻扇动起来,啧了几声:“都说我们几兄弟脸皮厚,哪里厚得过你哦!”
本来池引突然歪着头看她,工作人员是小小的心跳加速了下的,但可惜还没加速太多,就被池引阴阳怪气的语气搞得很有代入感,像是自己就是被阴阳怪气中的那个进士,心里莫名有点羞愧,又很是恼怒气愤……哪里还有闲心去欣赏池引近在咫尺的美貌。
“我……”工作人员下意识开了口,才回过神想起来要看剧本,连忙低头找台词,“……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放荡公子哥哪里知道世道艰难!你们有自己挣过一分一厘吗!”
“我们是没有自己挣过银子,那不是你这个新科进士也没有过吗。”池引无辜又无耻的还嘴。
工作人员被池引这模样弄得又气又好笑:“我……我如今领着朝廷的俸禄,和你们这般不知上进的浪荡子不是一路人!”
于是池引抑扬顿挫、很讨嫌的长长一声“哦——”。
正要继续接下来的台词,但顾宁突然拍了下手喊了停。
池引眨了下眼,站直了,不复刚才的站没站相。他收敛了面上的轻狂,对工作人员微微点头、温和的笑了下:“辛苦了。”
工作人员算是见识了池引的变脸能力,下意识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