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狼族动作轻盈，落地时悄无声息，身形隐没在墙边的黑暗中，就这么站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雪璎对着月亮发够了呆，满心失落地站起身，准备关上窗子去睡觉——余光不经意间扫到隐蔽的角落，她目光一凝，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法斯莉娅？”
站了很久的狼族才走出那片阴影。
雪璎露出惊喜的笑容：“你来啦。”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法斯莉娅看了几眼：“嗯。”
她拨开低矮的花丛，走到窗边，对上小兔子笑吟吟的目光：“笑什么？”
“我在笑吗？”雪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意更明显，“你来，我很高兴，就笑了。”
法斯莉娅不说话，只看着她，也很浅地勾了一下唇：“嗯。”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雪璎一想，最近出了那么多麻烦事，又要对付易感期，心情不好也正常。
于是她也渐渐收起傻笑，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等我一下。”
说着就转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东西，走回来，向法斯莉娅伸出手：“这个……谢谢你。”
法斯莉娅垂眸一看，是决裂那天晚上，她送给她的那个装血的小瓷瓶。
雪璎已经化形，这瓶指尖血对她就没什么用处了，狼族也不推脱，直接将瓶子拿了回来：“打开看过了？”
“……嗯。”不知道想起什么，少女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垂下眼眸不敢与狼族对视，只再一次呐呐道，“谢谢。”
法斯莉娅只当她是想到了决裂那天晚上以及和之前的那些谎言有些心虚，并不多说什么，只把瓶子揣进口袋里。
雪璎偷偷抬眼看她，只看见狼族锋锐的眉眼，黑眸沉沉地压下来，冷淡得好像什么都不会入眼，但她眼神太深太专注，又好像要将眼前人满满地映在心里。
之前法斯莉娅和她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促狭、戏谑又狎昵，今天她和以前都不一样，反而更像是面对其他人的样子。
雪璎不知道是易感期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不再是小兔子，所以法斯莉娅的态度也从对幼崽变成了对人形生物，又或者是她们之间真的因为她的欺骗有了隔阂。
她有些无措，手指无意识地扣紧窗棂：“我……我明天就要走了。”
法斯莉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在塞勒涅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带我逛带我玩，我却骗了你，对不起，其实我本来是想等过几天你信息素稳定一些就向你坦白的。不管怎么说骗人都是我不对，我还是想再道个歉，我明天就走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会一直记得你的……”
雪璎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她不想面对两人相对无言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颠三倒四又毫无逻辑。
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还是陷入了沉默。
随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这叹息轻得像是幻觉，少女疑惑地抬起头，看见狼族笑了一下，从窗边折下一朵蔷薇，簪到了她耳边。
“跟我去个地方吧。”
这一笑带着雪璎熟悉的影子，她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些，高兴起来：“嗯！”
穿着白裙的少女抓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从窗台上跳下来，法斯莉娅盯着她长长的银发和雪白的裙子看了半晌，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到了雪璎身上。
雪璎戴上兜帽，银发和白裙都被黑色斗篷遮住，这才不用担心大晚上的太惹眼被人看见。
法斯莉娅来的时候是翻墙，但雪璎刚化形，跑步都还不太稳当，两人只好偷偷摸摸地沿着墙根走出去。
已经到了深夜最静谧的时候，陪伴着两人的只有宫道上的月光，王宫中的一切都陷入沉睡，呈现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雪璎走在法斯莉娅身旁，觉得有些新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法斯莉娅并肩而行。
站在一起，她才发现自己比法斯莉娅矮了大半个头，小兔子在心里默默比划了一下，计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得和法斯莉娅一样高。
她第一次和人并排走，并不知道要保持多远的距离，只习惯性地想往人身上贴，直到手臂都要紧挨上法斯莉娅，手掌忽然蹭到了狼族的手背。
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牵上去一样。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雪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人形，这动作这距离有多亲密，赶紧把手往里缩了缩，脚步也放慢了点，从并肩而行变成落后法斯莉娅半步。
法斯莉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但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也没有看到，在她身后，少女悄悄伸出手，牵住了她的影子。
原来要去的地方就是立着女神雕像的广场。
巨大的白色雕像立在青绿的草坪中央，月光落在上面，像蒙上了一层银色的雾气，
雪璎有些意外：“来这里干嘛？”
法斯莉娅带着她向雕像下走去：“忽然想起还没有带你看过喷泉。”
美丽的女神坐在弯月之上，繁复华美的裙摆层层泻下，落入下方的清池中，池边的大理石石柱造型精致，水流从石柱顶端喷涌而出，在月光下呈现出神秘的银色。
雪璎：“我第一天来，就看过啦。”
法斯莉娅没接话，只是走到喷泉池边，在大理石柱的根部摸索了一阵，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池中忽然又喷出几道泉水，还会时不时变幻阵型花样，比之前雪璎看到的漂亮得多。
“这个也看过了？”狼族在泉池边坐下，回头看她。
“这个没看过！”雪璎走过去，学着狼族的样子，面对着池水坐在大理石台上，“好漂亮啊。”
少女一眨不眨地看着喷泉，眼睛亮晶晶的，法斯莉娅就这么偏头看她。
“兔族族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忽然问道。
“是世界上最好、最和平、最漂亮的地方。”雪璎道，“是我的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