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晚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传来刀剑相接的铿然脆响和高昂到有些凄厉的长啸，千万人的呼号纠缠到一起，响遏行云，震天撼地，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又每时每刻都有人挣扎着爬起，信息素爆发了一轮又一轮，浓重的血腥味都压不住信息素的味道，无数股alpha信息素在空中扩散，无形地对抗厮杀，即使是站在城墙顶上，都能感觉到浓重的压迫感。
城墙之内，冲天的火光一轰而起，声嘶力竭的厮杀声中混杂着幼崽的尖叫哭泣，城墙之外，千军万马悍然向撞，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雪璎立于城墙之上，四面八方都传来不同的声音，有一瞬间，她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感到自己和世界有些脱节。
那些激烈的冲突、血腥的战斗、世代积累的仇恨、苦难打磨出的愤怒和恐惧催生出的哭喊，现在就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赤色的火焰、殷红的鲜血和刀剑反射的银光都那么刺眼，但好像又离她很遥远。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像现在这样，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这世界上的呐喊传到她耳中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回响，此时却振聋发聩般让她愣怔。
“小璎？”雪岚唤她一声，“还好吗？”
雪璎回过神，对雪岚笑了笑：“我没事。”
雪岚看向城墙下血肉横飞的场景，皱着眉道：“别看了。”
兔族从来都是和平安宁的，小璎什么时候看过这种场景？他们兔族人本来也不需要掺和这些事情。
“我真的没事。”雪璎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我只是觉得，我必须看着。”
她看着城墙外人最多的地方，那里有一匹金色的骏马，驰骋在战场上，法斯莉娅就坐在马背上，身形如鬼魅般飘忽，手中的长木仓每一次舞动，都伴随着飞溅的肢体与骨肉，她的眼眸显出莹莹的绿色，闪烁着兽狼般冰冷的杀意，更衬出脸颊上的鲜血殷红无比。
无形的压迫感以法斯莉娅为圆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凤凰木的味道灼烧着每个人的灵魂。
一头巨狼腾空而起，飞扑向法斯莉娅背后，血盆大口中长长的獠牙就要刺破她的肩胛，法斯莉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身躲过，抬手扎穿了巨狼的喉管。
鲜血激流喷涌，淋满她半边脸。
一个身着轻甲的长老院狼族士兵趁机冲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出手，胸膛就被狠狠贯穿——法斯莉娅的长木仓还卡在兽狼的脖颈中，她用瞬间兽化的手掌，抓住了士兵的心脏。
血珠顺着她的下巴怦然滴落，法斯莉娅的指尖没入敌人的血肉之中，微微一用力，士兵胸前爆出一蓬血花。
浓重的煞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此时的她不像是人，也不像是猛兽，简直是一尊无情无理智的杀神。
雪岚低头看着，眉头紧锁：“法斯莉娅状态不对。”
雪璎：“……嗯。”
雪岚有些惊讶：“你知道她会这样？”
雪璎：“她易感期的时候，就会这样。”
其实她没有真的见识过法斯莉娅易感期的厉害，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法斯莉娅以为她是幼崽，即使在易感期也对她不太凶；之后法斯莉娅就有了她的信息素压制，再也没有完全陷入过这种状态。
这也是雪璎第一次见到没有自己信息素压制下的，易感期的法斯莉娅。
狼族帝姬凶名在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易感期的时候太过凶残，雪岚常年在外行商，对此也有所耳闻，但也没想到法斯莉娅能这么凶残，但他还记得雪璎之所以会和法斯莉娅纠缠在一起，就是因为她的信息素能帮她压制易感期。
雪岚：“那你这次为什么不帮她压一下？”
如果不受刺激，易感期一般都有时间规律，但参加战争，需要释放大量信息素，又会受到许多其他alpha信息素挑衅，像法斯莉娅这种易感期本来就不稳定的，被激发出易感期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为什么不提前压制一下？
雪璎：“她说易感期来了更好，在战场上更强，赢的几率更大……”
雪岚：“胡闹！你知不知道她这种多危险！”
雪璎真不知道：“啊？”
雪岚自己是alpha，对易感期的了解更深，在这次来塞勒涅之前，因为听说过法斯莉娅的情况，还专门去查了族内的医书：“她这种情况，易感期攻击性这么强，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失去理智，在血腥味和信息素刺激下彻底崩溃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这种话当初神殿和长老拿出来做过好大的文章，但雪璎都以为那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诅咒，没想到现在雪岚也提出来了，她瞬间有些慌乱：“可是法斯莉娅以前没有我的时候，易感期也没出大问题啊？”
“如果她一直没遇到你，可能还不会这么危险。”雪岚有些头疼，“你知道omega发.情期的时候会渴望alpha信息素吧？其实alpha易感期对omega信息素也是有依赖性的……她受过你信息素安抚，易感期的时候信息素就会更肆无忌惮地活跃起来，如果又没有你的信息素，她的易感期会严重好几倍。”
雪璎这下真慌了：“那怎么办？我……让云织送点我的指尖血给她？”
雪岚观察了一下法斯莉娅的动向，她左手兽化后就再也没有复原，但幸运的是目前兽化也没有再继续。
雪岚：“你只有这次没有安抚她吧？目前情况好像没有特别严重……至少没有到不受控制地完全兽化的程度，她应该还能保持理智，如果她兽化程度加深了，再让云织去送吧。”
战场上情势毕竟瞬息万变，能不去打扰她，还是不去为好。
雪璎还是有些担忧，但也只能点点头：“好吧。”
雪岚敲敲她的脑袋：“下次不许再这么胡闹了，懂吗？”
这其实怪不了雪璎，她之前考虑到易感期的问题，其实和法斯莉娅提过让她随身带点她的指尖血，以备不时之需，但法斯莉娅自己拒绝了。
不过雪璎还是乖乖点头：“嗯！”
下次不管法斯莉娅再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她自己应付易感期了！
这一个夜晚格外地漫长，到了后半夜，塞勒涅城内的战斗率先接近尾声，长老院偷渡进来的人手被自发组织起来的平民们拦截了绝大部分，城墙的守卫军轻而易举地抵挡了剩下的人的进攻，还活捉了克莱伯，随后主动出击，前去帮助还在战斗的平民。
雪璎前一天下午提出来的要设置几个收容所的建议，在这天晚上确实起了作用——虽然作用并不是特别大，毕竟时间太仓促。但也有许多弱势的幼崽和老人在城内战火燃起的时候，因为有收容所的存在而保住了性命。
在战斗陆续结束之后，这些地方就成了平民们安置伤员的地方，收容所里还准备了紧急从兔族仓库里搬运出来的草药，许多伤员及时得到了救治。
而天蒙蒙亮的时候，城外的厮杀声才渐渐止息。
血腥味浓郁得让人呼吸困难，战场上已经找不到一块裸.露的土地，全都被破碎的肢体和血肉铺满，法斯莉娅将长木仓插.入被鲜血浸泡得湿软的泥土中，撑住自己脱力的躯体。
金月马在之前十多个人的围攻中倒下，她又独自在人海中战斗了许久。
长老院的战士虽然只有两万，但豢养的兽狼有十万之多，从兵力上看其实比各族联军还多得多，但联军中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各族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再加上不同族群之间的配合，这一仗虽然惨烈，但结局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