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往事尘封

被排斥的人最终会聚在一起，这在其他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性格暴躁厌世，有自毁倾向的郭康；骄横任性，缺乏关爱的汤茗；阴沉变态，爱好恐怖故事的孟南；老实懦弱，将一切都埋在心里的姜源玮；最后则是有着阴阳眼的吴从灵。当他们五个人在高一走到一起成为好朋友时，周围根本没人觉得意外，因为那样也改变不了他们依旧收到排挤和歧视的现实。

只是其中个别原因会有些许出入，因为姜源玮至少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人，他会加入那个圈子，只是因为他对吴从灵埋藏着一份独有的感情而已。

高中生的爱恋，既没有初中的过分青涩，也没有大学的过分成熟。更像是一颗可口的果实，有时甜蜜如酣，但有时也酸牙涩口。

姜源玮的单恋显然属于后者。

但至少他们仍能在一起度过每一个浑浑噩噩的日子，五个人会在郭康的带领下翻围墙出去上网，会在汤茗的邀请下从窗户进去她家的别墅开展小型派对，有时还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听孟南讲述一个个阴森恐怖的短篇故事，那并不算是好的体验，但至少没那么孤单。

也没人会去嘲笑吴从灵有时的异常举动，那些有关阴阳眼以及各处鬼物的奇怪论调，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如此怪异，怪异到对他人的怪异见怪不怪。

姜源玮甚至一度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他喜欢永远都安静的吴从灵，这个充满神秘气质的少女，对任何事情都会微笑以待，愿意接受任何来自朋友的建议，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离不开吴从灵。

只是这份温柔的顺从，到后来却变成了单纯的逆来顺受。

姜源玮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样的转变，但是郭康偶尔打闹性质的动手动脚到最后演变成了完全暴力的拳打脚踢，汤茗一开始的请求到后来也变成了趾高气昂的使唤，孟南更是将吴从灵当做了单纯的玩物，这份友谊迅速变了味道。

但姜源玮从不明白，为什么吴从灵不愿意反抗。

她一直都微笑着接受这一切，她坦然充当郭康出气筒的角色，被打的遍体鳞伤却仍愿去网吧坐在他的身边看他打游戏。她乐意充当汤茗的仆人角色，为了逗她开心去完成一个个不可能的任务。甚至默默忍受着充当孟南的玩物。

姜源玮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试图向班长求援，然而班长却直言告诉他不会关心这伙怪人的死活，还劝姜源玮回头是岸，老师也不想把心思放在这些问题学生之上，姜源玮想要逃离，却怎么也无法割舍吴从灵。

当爱恋的果实结成，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味拉人堕入深渊的毒药。

姜源玮当不了英雄，他懦弱到根本不敢对其他三人提出任何指责，但他至少敢对吴从灵说出实情，但吴从灵却总以他们是她朋友的理由来拒绝脱离这个团体。

直到高一快要结束时，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了将近一年之久，姜源玮才终于鼓起勇气，将吴从灵约了出来。

一样冷风肆虐的晚上，一样是寒风滚滚的天台，姜源玮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光景，他向吴从灵大声告白，希望她脱离那三个人，和自己在一起，再也不用忍受任何嘲笑与白眼，因为姜源玮会用尽全力去呵护她。

然而回应姜源玮的却是温柔的拒绝，吴从灵笑着坦言她也喜欢姜源玮，喜欢这个沉默寡言但却无比温柔的少年，但她却无法和姜源玮在一起。

因为这双眼睛，吴从灵当时苦笑着说道，那双阴阳眼，它会带来厄运。

姜源玮已经不记得当时他为何会涌起愤怒，也许只是单纯的被拒绝产生的恼怒，又也许是对这一切忍受已久，他厉声指出吴从灵的阴阳眼根本就是个笑话，说她自欺欺人，说她甘愿沦为小丑与奴隶。

他将自己一年以来的怨恨和盘托出，将所有恶念都倾泻在了那天晚上天台上的冷风当中。

姜源玮也是在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吴从灵流泪。

只是当姜源玮后悔起这一切，慌张的想要表明歉意时，吴从灵的双脚已经站到了天台的护栏之上。

最终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交在了姜源玮的身上。

他最终什么也没能抓住，那天晚上也吹响了一整晚的台风，伴随着倾盆大雨，姜源玮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吴从灵的尸体，因为恐惧而一路逃走。

那甚至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吴从灵的身影，其他三个人还去了葬礼，但姜源玮最终选择了转学。

从那以后，填补这个少年心中的就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他将所有怨念倾诉在了这四个人身上，筹划着吴从灵应有的报复，那天晚上的恶念最终化作了复仇的厉鬼，两年之后，当姜源玮再度归来时，他得以亲手主导吴从灵的复仇。

孟南、郭康、汤茗，昔日好友最终以他们应得的姿态死去，下一个，则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就是我在刮着寒风的天台之上，所听到的故事。

姜源玮最终讲述了这一切，如同将一切沉重的包袱都抛下了一般，他在月光下放声大笑，笑出了眼泪。

我沉默无言的看着他，看着这些被命运捆绑的年轻人的下场，我无权去评定谁是谁非，也没有资格站在任何立场去品评这一行径。

对我来说，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伤心欲绝的少年，被仇恨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年轻人，犯下大罪之后，站在冷风之中放声大哭而已。

原处已经响起了蜂拥而至的警笛声，教学楼下也逐渐响起了无数脚步，姜源玮重重咳嗽了几声，擦干眼泪，转而冲我沉重的点了点头。

“感谢你听我说完这些。”他颤抖的松了口气，转身朝天台边缘走去。

“这样一来，至少不会有人遗忘我们的故事。”

他站在护栏之上，张开双臂，放声大喊：“现在，吴从灵将完成她的复仇！”

他向前倾倒，如同落叶一般，枯败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