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天极三年(八)
第113章天极三年(八)
这夜,祝微来到皇庄时,天已过子时,他酒醒了大半,脑袋却还有些发懵。等摇摇晃晃地推开万山茶舍的门时,祝微方才想起问上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秋凤岐在这里的?”
王诚跟在他身后,躬身回答:“陛下,这里有位客人在等您。”
祝微颇有些不满,他甩开了王诚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大步往前道:“什么客人?朕要见秋凤岐。”
可是,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琴伎躲在帘幕后,轻轻拨弄着琵琶。
祝微一愣,怔在了原地。
“皇爷,”不知何时,王诚已贴了上来,他凑到祝微耳边,轻声道,“秋凤岐不在这里,但是这里有您要见的人。”
祝微定定地站着,过了少顷,才艰涩地开口道:“什么人?”
王诚一笑:“皇爷您忘了?不就是去年在幽离台上,您想见却没能见成的人吗?”
祝微呼吸微滞,不说话了。
“琵奴,”王诚提声叫道,“出来吧,王栀之前嘱咐你了什么,你现在可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高大、状似男子的女人从帘幕后徐徐走出,她看了一眼祝微,掩嘴轻笑:“奴婢……拜见陛下。”
祝微目光一颤,张嘴便问:“你也是……”
琵奴咯咯一笑,打断了祝微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她眨了眨眼睛,挑起尾音道:“陛下,可曾听说过稷侯剑?”
与此同时,秋泓离开了城外的陆家军大营。他一天奔波应酬,早已身心俱疲。可踏上马车前,追在身边的陆鸣安还偏要凑上去讲话。
“相爷,”这位刚立了战功的大将军叫道,“本朝宪庙之后,从未有过武将陪同圣上谒陵的先例。此次开恩,叔父告诉我,这是陛下给我们陆家军的赏赐。”
秋泓随口回答:“你叔父说得对。”
陆鸣安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朝中定会有人心怀不满,认为我陆家的武将越俎代庖,不懂礼数,或许还会有不少奸佞之辈趁机做文章。”
秋泓扶着马车车梁,回过头来:“那一日我已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陆鸣安拉住秋泓,不肯放手:“相爷,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只是担心叔父。他一向为人和善,从不与人起争执,我怕他日后会因此事而落人口舌。”
秋泓眉心微蹙,擡眼看向陆鸣安:“是出了什么事吗?竟让你这莽夫如此瞻前顾后。”
陆鸣安脸色一僵,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沈党’中似乎有人知道,叔父他前夜提前入京进秋府见相爷您的事了。”
陆渐春那日是亥时进城,他擦着北都宵禁的点,从偏门一侧的小道拐去的秋府。去的路上他无比小心,身上罩袍一刻都不敢脱,就怕有人凭那一身明光铠认出他是陆家军的人。
可既然已如此小心谨慎,为何还会有人知道他提前入京,在面见皇帝陛下前,特地去见了秋泓呢?
难道,是秋家宅邸里面出了奸细不成?
陆鸣安自觉自己话说到这,就算完满,秋泓这样的聪明人一定可以听明白,可不知怎地,他家相爷只是皱了皱眉,丢下了一句:“我知道了。”
陆鸣安擡起头,大为不解:“次相,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叔父……”
“今日太晚了,有什么话,你明早再递帖子给我讲。”秋泓一摆手,俯身钻进轿厢,“我累了,要回府。”
陆鸣安不说话了,立在一侧抱了抱拳。
可在这时,秋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掀开车帘,最后看了小陆将军一眼:“我之前在营账外交代你的话,你都记好了吗?”
陆鸣安一凛,慌忙应道:“记好了。”
“我都说了什么?”秋泓问道。
陆鸣安存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相爷交代我,那文禄此人留不得,但又不可光明正大地杀之后快,为了永绝后患,须得掩人耳目,偷梁换柱。”
秋泓“嗯”了一声,他放下车帘,沉声道:“在新的‘那文禄’被送来前,你把人给我看好了。”
“是。”陆鸣安抱拳道。
雨后天晴,夜色如水。
秋泓踏着深夜的露珠回到书房时,陆渐春已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他从宫宴里出来,在太宁城下转了一圈,这才晃晃荡荡地来到秋府的角门后,本没想着能见到秋泓,却不料李果儿猜到了他今夜会来,特地嘱咐小厮留了个门。
秋泓看到他,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我莫不是困得已在做梦了吧。”
陆渐春在宴席上喝了点酒,这会儿脸上潮红还没褪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小声回答:“我只是顺路来瞧瞧。”
秋泓挑眉:“顺路?”
陆渐春正色道:“自然是顺路,等我瞧完了相爷,就得出城回营了。今夜不宵禁,现在走,还来得及。”
秋泓失笑,他上前一把扯掉了陆渐春的罩袍,把人按在了圈椅里:“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陆大帅都学会欲拒还迎了。”
陆渐春借酒壮胆,此时平白多了许些勇气,他张开双臂猛地一抱秋泓的腰,竟直接把人拽进了怀里。
秋泓吃了一惊,佯装要躲:“大帅这是做什么?”
陆渐春可不经调笑,听到这话,他不禁手一松,顿时僵硬起来。
秋泓却趁此机会,在他的嘴唇旁落下了一个吻:“大帅的胡子扎得我脸疼。”
陆渐春喉头一紧,扬手抱起这人便要将他按在榻上,嘴里还念着:“既然相爷怕疼,那一会儿可得好好忍着。”
秋泓用膝盖顶他侧腰,抓着人的肩膀就翻身在了上面:“大帅怎么也学会这些浑话了,可是在军营里跟那帮兵痞子混久了?”
陆渐春一面脸红,一面去解秋泓的里衣:“相爷的官服真繁琐,里三层外三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