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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长靖三十六年(六)

第26章长靖三十六年(六)

当年哪件事?

两人没点明,但都心照不宣。

这一切的起因,正是秋泓从关外回北都后,不幸沦落成辰王府长史一事。

那时天已入秋,塞外战事焦灼,长靖帝的棺椁刚被扶送回京,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以长缨处总领大臣裴松吟为首的“主和派”力求要重修和谈开市一事,其中激进者甚至声称此番北牧南下全属遣使之罪,要下他与徐锦南等人入诏狱。

而以兵部尚书潘肃为首的“主战派”力主维护长靖先帝遗志,坚决不撤回燕宁一代的十万援兵。

两方相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而太子祝颐就是在这一派乱哄哄中,匆忙登了基。

北都入秋后,天便有些凉了。秋泓穿着一身薄薄的直裰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冷得打寒战。

他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天将将黑下,沈惇才从天华门下出来。

这人披着满身寒气,钻进了马车,搓着手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提前给我个信儿,我好去城外接你。”

秋泓是跟着长靖帝棺椁一起回来的,只是路过高门店驿站时又犯了旧病,不得已停了三天,才勉强起身赶路。

祝旼的死本就让他精神备受打击,谁知还没入京城,又听到老师裴松吟竟纵容门下治罪自己,差点一病不起,折在路上。

沈惇一见秋泓满脸病容,当他不过在为前途发愁,于是宽慰道:“皇上刚继位,眼下也算百废待兴,不会轻易处置大臣的。”

秋泓的膝上放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大氅,他看着那大氅已有些毛边开线的领口,淡淡问道:“如今皇上是想打还是想和谈?”

“这……”沈惇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今的皇帝祝颐,似乎只继承了长靖先帝那年轻时顽劣好动的性格,却没继承他好战的铁血以及年纪渐长后的稳重与睿智,此人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为自己的皇后购置珠宝。刚刚荣升国子监祭酒的沈惇还是皇帝名义上的老师之一,可他全然劝不住自己的学生,裴松吟不得已令外帑接济内帑,来满足新帝的私欲。

“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外面闹得这么凶,他难道没有任何表态吗?”秋泓又问。

沈惇重重地叹了口气:“公拂,依我看,陛下的意思是,这仗大概不必打下去了。”

“什么意思?”秋泓放在膝上的手一紧,“难道真要和谈?先帝御驾亲征,死在了布日格手底下,这是何等国仇?难道皇上就不恨自己的杀父仇人吗?”

“公拂,你先别着急。”沈惇安抚道,“先帝在位时,军饷如流水般发下去,可先帝自己最后却落得个身死边疆的凄惨结局。朝中不少人都说,边防须得整饬,这兵不如不养,养了反倒给国帑增添难处。”

“一派胡言!”秋泓忿然,“那些主张和谈的人就没想过,北牧会如何狮子开口,要我朝割地赔款吗?今日赔出去一块,明日赔出去一块,等后日,就把整个燕宁送出去。如此一来,不如直接迁都回京梁好了……”

“哎哟,慎言慎言!”一向口无遮拦的沈惇被秋泓这一番话吓得要去捂他嘴,“公拂,理是这么个理,但话却不能这样讲。”

秋泓气得狠了,心口突突直跳,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朝野上下,竟没一人想为先帝报仇,真是叫人寒心。”

何止是无人想为祝旼报仇?整个大升上下,怕不是都在庆幸那长靖皇帝只是死在外头了,而不是丢在外头了。

毕竟,死了好说,那是殉国,大臣们哭一哭了事。龙椅嘛,谁坐不是坐?这个死了,换一个不就行了?祝氏宗亲成千上万,死了一个还有一堆,不愁后继无人。

但若是丢了,那问题就大了。好在是祝旼有成年的儿子,若真是到了那种关头,太子起码能名正言顺地监国。可若是没有成年的儿子,如今朝野上下怕是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所以,这些个明面上为祝旼哭丧的大臣们,背地里不知怎样说他好死。

沈惇就是其中之一。

长靖帝死了不过半月,他就从一小小的右春坊右谕德升国子监祭酒,要不了多久,令他兼掌翰林院的批文就会下来,到那时,沈惇入长缨处,就将板上钉钉。

但前提是,裴松吟得看得上他。

那么,如何让裴松吟看中呢?

这就不言而喻了。

“沈公,如今这一战绝不能半途而废。”秋泓眉头紧锁,神色严肃,“我在塞外,曾亲身和布日格打过交道,见识过他的手段。他绝非你退一步,他便也跟着退一步的人。若是现在我们和谈了,来日就将一发不可收拾。眼下,亲近国朝的阿耶合罕部已转投脱古思,也古达的阿斯汗国大军压境,率军打仗的都是好战分子,他们恨不能学着柘木儿王一样,一路打到鹊山脚底下去。更何况,现在天崇道动乱愈发严重,不少势力竟已渗透到了广宁卫,要是我们这个时候忍让,布日格难保不会勾结天崇道,一路杀到皇城来。”

秋泓所言沈惇不是没想过,可长缨处大臣的位子就放在那里,他若不坐上去,有的是人会挤掉他坐上去。

“沈公……”

“你不必说了,我会好好考虑的。”沈惇烦闷道,“现在这朝堂上不止这一件糟心事,公拂你刚回来,还有所不知,陛下这才继位不到七天,就已嚷嚷着要选秀,要修宫,还要给太后和太皇太后开坛设醮祈福。不仅如此,他还三天两头往宫外面跑……之前做太子时也没这般跳脱,为了劝住陛下,我已是焦头烂额了。当初还笑郑兴义被先帝折腾得要命,如今倒换成我自己了。”

曾经一心要做太子讲官的沈惇自然不会想到,极有主见的祝颐不是软弱无能的祝颛,不会唯他命是从,更不会乖乖听老师的劝导。

秋泓见沈惇这样说,也不言语了,他心知自己无法在此处得到支持,因而也不强求。

只不过,秋泓没想到的是,在他回京前,尚能据有一席之地的“主战派”在长靖帝入殓后迅速土崩瓦解。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向上递了一道请战的折子。

没过三天,兵部尚书潘肃以“错估战情,延误军机”之罪被下了诏狱,“主和派”竟把长靖帝御驾亲征战死边塞的过失栽在了这个忠臣的头上。

也正是这一日,依旧虚挂着鸿胪寺少卿之职的秋泓接到了调令——任辰王府正五品长史,即刻随辰王出京就蕃。

王府长史是什么官职?一个屁用没有的幕僚!而且还是祝颛这种蠢货的幕僚。

对于翰林院诸人来说,若是被指去做了藩王长史,这辈子仕途就算是走到尽头了。他们将再无升迁之路,再无出头之日。毕竟,国朝一百多年,就没有一个能造反成功的藩王成功入主太宁城,他们不是在藩地上惹是生非,就是混吃等死。做祝子祝孙的幕僚,无异于当个行尸走肉。

而三年过去,当初那个在青楼喝花酒的软蛋祝颛依旧没有丝毫长进。

王府上下匆匆忙忙收拾东西之际,他忸怩在秋泓身边,追问沈惇近况:“沈先生他为什么不能陪我去藩地?”

秋泓精神不振,坐在廊下呆怔出神。

他明白,祝旼死了,那个许给他的光明前途也跟着一起死了,可他却没想过,到头来,自己的结局竟会是如此窝囊。

“秋先生,秋先生?”祝颛别的不行,脾气却是真的好,他叫一遍秋泓不应,便叫两遍三遍,“秋先生,你说沈先生会来送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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