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长靖三十六年(四) - 日落长明天 - 默山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纯爱同人 > 日落长明天 >

第19章长靖三十六年(四)

第19章长靖三十六年(四)

来的人正是广宁守备太监酆镇天。

他满脸是泪,抓着牧流堡千总冯宽的手哭道:“昨日,阿耶合罕的台吉降了脱古思,用诈敲开了广宁城的门。瞿总兵率兵迎击,不敌阵亡。总督遣兵来救,可来的竟是个没打过仗的御史,两个时辰不到,全军覆没啊!”

冯宽面如死灰,他双唇打颤,两眼发直:“这,这可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徐锦南听了,当即委顿在地,泣不成声:“完了完了完了,回不去了。”

秋泓还在强作镇定,他拉过酆镇天问道:“其余人呢?瞿总兵的副将和广宁卫指挥使王同之呢?”

酆镇天一跺脚,恨声说:“瞿总兵的副将吴行被脱古思俘了去,不到半日就投降了,指挥使王同之只顾南逃,哪里还顾得上城中百姓和其余军士!”

秋泓脸色煞白,身形一晃,旁边的张篆一把撑住了他,惶惶道:“少卿,现在可怎么办?眼下来看,广宁外的这些军镇,怕是都要做孤城了!”

秋泓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少卿,手上一没兵权,二没人手,他能怎么办?难不成,要他带着这么点人杀回去,逼退脱古思吗?

“朝廷呢?你可知朝廷怎么说?”秋泓现下也只能寄希望于援军了。

酆镇天回答:“原本我们守着广宁好好的,谁也没料到布日格会投降,他一投降,阿耶合罕部的一大半首领跟着一起降了。瞿总兵以为,降也就罢了,总归是北牧人自己的事。但哪里知道,那布日格居然会佯装不敌,来广宁求援,骗我们遣使跟在他身边,要不是瞿总兵发现端倪,恐怕损失会更加惨重!”

秋泓一听,瞬间明白了过来。

什么封贡开市,什么出关议和,那是阿耶合罕的想法,至于布日格,他怕不是早就跟自己的叔叔脱古思穿上了一条裤子。

他知道单单用和谈互市根本拿捏不住大升皇帝,他更知道自己的亲爹阿耶合罕早就大势已去,所以他才会不急不躁地和秋泓一起困守哨城。他等的就是脱古思的大军,等的就是来日反攻大升,等的就是顺手取下燕宁一代的北方边镇,用以作为自己献给叔叔脱古思的见面礼。

好在是秋泓甩下他跑了,若是带着此人一起,怕是现在不光广宁保不住,秋泓、徐锦南、张篆等人的命一样也保不住。

布日格,在翰林院四夷馆里住了四个月,还真让大升把他当成了一条乖顺的狗,可实际上,狼永远是狼,不把狼的脊梁打断,它就永远不知道归服。

“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广宁虽然失守,但牧流堡还在,”秋泓闭了闭眼睛,先把燕宁一代的防务图在脑海里过了一个遍,他说道,“朝廷不可能放弃广宁卫,五日之内,京师必有援兵抵达。到时候,如果我们能守住牧流堡,兴许还能与援兵里应外合,保下出关的三大峡口。现在还是先给镇河送信,看看那边情况如何。若是镇河在,牧流堡也得守住才行。”

“守住牧流堡?”千总冯宽一听,顿时头大如斗,“眼下,整个牧流堡只有不到三千兵马,那脱古思可带着也古达的三万大军呢,如何守得住?”

秋泓气急:“守不住也得守,抛下一城的百姓就跑可对得起这身上的官服?今日我在此,牧流堡中一应兵马都听我调遣,凡有官身的,谁敢弃城跑了,捉回来格杀勿论!”

说完,秋泓看向酆镇天:“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有跟王同之一起跑了,今日可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城?”

酆镇天是个太监,何时被人说过有骨气?他听到秋泓的话,顿时热泪盈眶:“秋少卿,就算是等不来朝廷的援兵,死在这里了,我也在所不计!”

两个官最大的都发话了,剩下的一众人谁敢不从?他们只能开辎重库的开辎重库,调兵马的调兵马,想方设法把四面漏风的牧流堡重新补上。

可眼下,不光人手不足,粮草也不足,就算是北牧人不来,牧流堡中这么多人也最多只能再撑三天,三天之后,弹尽粮绝,只能往南跑。到时候,运气好些,遇上大升的军队,运气差些,恐怕就要沦为北牧人的骑奴。

而此时,众人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朝廷的援军来得快些,不要忘了他们这些留守塞外的军民。

这日忙了一天,直到深夜,城里城外才重新筑起防御工事。

秋泓在城墙下,用淘米水洗了把脸,就着搀着沙子的粟米渣渣咽了半个春饼。

已经回过神的徐锦南蹲在他身边,对着碗里的杂粮做心理建设工作,他一脸扭曲地问秋泓:“师兄,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咽得下去?”

秋泓靠着草垛坐下,揉了揉眉心:“咽不下去也得咽,总不能饿死在这里。”

徐锦南瘪着嘴,似乎又想哭。

秋泓看到他这副表情,不由笑了:“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徐锦南丢下粟米渣渣,扑到秋泓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师兄,我想家了!”

秋泓脑中绷着一根弦,但身体已累到强弩之末,他拍了拍徐锦南的脑袋,有气无力道:“要把我勒死了。”

徐锦南擡起头,含泪问道:“师兄,你不害怕吗?”

秋泓目光微微凝滞,没有说话。

徐锦南又问:“师兄,你不想家吗?”

想家?秋泓怎会不想?

他已离家三年有余,当初走时,父母叔伯、姨表姑舅一起,把他送上了码头,乡里乡外的亲戚朋友拉着他的手,嘱托着家长里短。

后来,他去潞州,在涉山成了亲,妻子随父母回家,至今便没再见过。

父母身体如何?妻子生活如何?秋泓一概不知。

他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草垛上,看着漫天星河,轻声道:“我有时,都怕自己忘了少衡是什么样子。”

徐锦南又被勾起了伤心事,他抹着眼泪道:“我家单传,到我已有四代,我要是死在了这里,那可真是古今第一不孝子。”

说完不孝,徐锦南又开始念叨起青衣河上的莲蓬,溯陵城里的花糕,和他娘亲手做的糯米团子。到最后,他已困得睁不开眼睛,却直起身,发誓道:“师兄,若是我们活着回去了,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秋泓失笑,他阖上了眼睛,听着城上的打更声,沉沉睡去了。

三更天时,敌军来犯。

先是号角声起,紧接着,数个烟火信在城外堡台升起,千总冯宽上烽燧观望,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大军。

“北牧来袭——”

“北牧来袭——”

两声铿锵有力的传信在城墙上响起,枕戈待旦的戍卫们立刻披甲起身,拉弓搭箭,在城垛口严阵以待。

秋泓捡了把不算太重的长剑,带在身上,跟冯宽一起,上了北城最高的烽燧。

冯宽举着火把,指向远处:“牧流堡外一共三道堡垒,以前南下打秋风的北牧从未攻入过第一道,只是这些年来军费吃紧,常常断饷,最外层……还是俞代懿安年间建的。”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