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探清水河
冲大莲那一声大喊，是村中一个老鳏夫老孙头发出的。老孙头无儿无女，除了有一处四处透风的破屋栖身外，开了春，就在清水河边搭上一个窝棚；粘鸟，钓鱼，自得其乐。
夜深人静，大莲跑到清水河边的声响，惊动到了老孙头。他从窝棚里探出脑袋看时，只见一个披头散发女人模样的影子，呆立在河滩柳树下。顿时汗毛直竖，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火器营村中早有传说，清水河中不乏孤魂野鬼；村里老一辈有人亲眼所见过，他们在深更半夜，不时会徘徊在河滩上。
老孙头被吓得一差点儿尿裤子，就是源于此，他误以为大莲就是疯传中的女鬼现身。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老孙头感觉不大对劲儿，又好奇地探出半拉脑袋朝外张望，这才发现是个活生生的女人，正在一步步朝清水河里走去。
定睛看时，分明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孩子。
他大着胆子起身，钻出窝棚，朝已经步入河水里的女孩大叫了一声。
大莲顺着他的喊声回头看了一眼，老孙头也看清了是本村宋老三家姑娘大莲；等他再想呼叫时，清水河水已经没过了大莲头顶，瞬间不见了人影。
老孙头顺着水流的方向跑了几步，但除了喘急的河水流淌着，大莲再也没冒出过头来。
此时，东方泛出了一丝鱼肚白。老孙头疯了似的跑到村里，也不顾村民们还都在梦乡里，声嘶力竭大叫着：“救人！快去清水河救人呢！”
一些听到老孙头喊叫声的村民，披着夹袄，睡眼惺忪的打开门，问他：“喊什么呢？救谁啊？”
老孙头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清水河方向，说：“大莲，宋老三家大莲，投清水河了！”
几个年轻力壮，水性好的汉子听罢，不由分说便冲清水河边跑去。
女人则对一直大喊大叫的老孙头说：“你还不赶紧去宋老三家报信去？”
老孙头这才想起来，颠儿颠儿的小跑到宋老三家院门前。刚要伸手敲院门，发现大门虚掩着，便跑到上屋门前喊道：“三爷，三爷不好了，您快起，快起来吧！”
宋老三和老婆此时睡得正酣，直到老孙头不停地砸房门，才醒了过来。
“老孙头！天还没亮，你他妈的就跑我这儿来叫魂呢。”宋老三被吵醒，一脸怒容朝门外的老孙头骂了一句。
“你家，你家姑娘大莲投清水河了！”老孙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应道。
“大莲投清水河了？”宋老三有些不大相信，接着问“是死是活？”
“没了！乡亲们有些去河里找寻去了。”老孙头拉着哭腔说。
“知道了。你回吧。”宋老三挥了挥手，“砰”的关上了门，把目瞪口呆的老孙头撂到了门外。
“呜……”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老孙头，万没想到，宋老三听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投河自尽，竟然漠然到这份儿上，自己捂着嘴巴倒哭了起来。
大莲投清水河的消息，扰动了整个火器营。村民们都涌现到了河滩。
当老孙头返身回到清水河边时，河中的几个汉子，还在深吸一口气，扎在河水里摸索着。
春水蚀骨，扑通了几回后，水中的男人们都嘴唇发紫，浑身战栗，低着头走上了岸边。
“水流太急，八成冲走了。”下水的人无奈的说了一句
“宋老三两口子怎么还不见人影？”有人问老孙头。
老孙头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只是摇头叹气；他还在自责自己，怕鬼，腿脚又慢，没能把大莲及时救上来。
河边的人群里，便有早起的佟家小五。他开始并不知道是谁投了清水河，只是跟着慌乱的村民往这边跑。到了岸边才得知，原来投河的是弟弟的心上人——大莲。
昨晚小六伺候父亲睡得晚，此时还在睡梦中；小五赶忙折回自己家中，把仍在香甜梦里的弟弟摇醒。
“大莲，大莲投河了！死了！”小五拍了几下弟弟的脸，好容易把小六打醒。
“大莲，大莲怎么了？”小六睁开眼，听得一头雾水。
“昨夜里，大莲投了清水河。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啊！”小六听清楚五哥的话后，大脑一片空白，呆滞的目光看着五哥。
“你胡说！”突然，小六像疯了一样，抓住五哥的双臂摇晃着“我前晚还和她在一起，都说好了，这几天我就带她走，怎么会！怎么会！”
“六子，你别这样。”小五抱着弟弟的脑袋说“村里人差不多都在清水河边，是真的。”
“我不信，我不信！”小六抓起外套，穿上鞋，大叫道“我这就去找她，大莲她就在家里等我呢！”
五哥一把没抱住弟弟，小六便冲出了屋门。
小六踏拉着鞋，衣扣也没系，疯了似的便向宋老三家跑去。
五哥担心弟弟出事儿，赶紧到上房告诉了自己父母。
“要不是你这当哥哥的帮他，捂着盖着，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儿！”听了五哥把来龙去脉说了后，佟父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小六瞒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他爸，这会儿不是撒脾气的时候。”佟母劝解道“小六那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是赶紧让小五把他叫回来吧？别乱上加乱了！”
“没听见呢？还杵着干嘛！”佟父指着小五吼道“赶紧把那个浑小子给我叫回来！”
小六一路狂奔，顾不上周遭的村民看他异样的眼神；到了宋老三家，只见大院门紧闭。小六抡起拳头，边砸得大门山响，边扯着嗓子大叫：“大莲，大莲！开门，快开门！是我，是我六哥哥。”
任小六怎么敲打，院里始终无人应答；小六又绕到大莲东屋的后窗，跳着脚不停地呼喊着“大莲”的名字。
一些邻里街坊看不过去，近前，想劝劝这个几乎疯癫了的小六，都被他瞪着带有血丝的怒目，一把甩开。
小五依父母命，也赶了过来。他一把抱住小六，边摇晃他，边哭道：“六子，快回家去。你要不跟我回去，咱爸咱妈会急出病来，你懂点事儿吧！”
小六还要挣脱，五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是想让爸妈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