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煎熬
“小姐你有所不知，去衙门里捞人，跟做买卖是一个道理，都是按行市说话的。”兰翎长说道“那个叫宽儿的小子，抢夺官军武器，还要开火伤人夺人命，这可是罪不可赦的重罪。”宋恩边在一旁点头，边朝小荷花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见了知县大人，把银子全数奉了上去。”兰翎长卖了个关子，叹了口气说“县太爷根本就没正眼看我，一再推辞。”
“你不是拍胸脯说，他能办得到吗？”小荷花转头问宋恩。
“妹妹是个急性子，你听我慢慢说。”兰翎长把圆凳往小荷花的身边挪近了些，说“你哥哥说得一点儿没错，要不是我和知县大人交情不赖，那个小子，早就被押解到炮局胡同死牢里了。”
“死牢？”小荷花急了，站起身来问道“那宽儿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的事情我哪能不上心啊。”兰翎长挥挥手让小荷花坐下来“当时我听到县衙，要把这小子往死牢里送，我可是豁出老脸来，央求知县给我个面子，对那个小子网开一面。”
“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除了从你哥手里拿的银两外，我又把自己祖上留下的翡翠扳指都摘下来，孝敬给了县太爷。好说歹说才把那小子没往炮局胡同送，人呢，还押在县衙里。”
“那宽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小荷花问道。
“妹妹还是没听明白。”宋恩在一旁敲起了边鼓，解释道“这事儿，若不是知县大人看在兰翎长的面子上，你那个宽儿已经人头落地了。”
“小姐年纪还小，也不大懂官场上的规矩。”兰翎长耐心的给小荷花讲解道“那小子犯的事儿太大，我和知县大人把这个罪人按在县衙，也是冒掉脑袋的风险。可谁让我和你兄妹俩不见外，情同手足呢？”
“县太爷每天日进斗金，根本犯不上为了咱们送给他那点儿银子，顶这么大的雷，说白了还是看我这张老脸，给了我这个面子。”
“那可不是一点儿银子！”小荷花说“父亲给我留下的银票兑了多少，我可有数。”
兰翎长和宋恩对视了一眼，宋恩尬笑道：“妹妹在家从来不闻不问外面的事，哪里会知道江湖险恶啊。”
“少爷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兰翎长一唱一和对小荷花说“那些银子确不是小数，那得看在谁眼里。这钱放到穷鬼手里，够吃够喝一辈子，可搁在官老爷那儿，可就不值一提了。”
“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去衙门捞人也是按罪过，看交情，是有价码的。”
“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宽儿。”兰翎长云山雾罩说了半天，小荷花没有耐心再听下去，直接问道。
“是这样，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那小子毕竟是个重罪。”兰翎长说“人，知县大人算是开恩，不再往炮局胡同死牢里送了，但也要做一些表面文章，在县衙里先关上一段时间。风声过了，就给人放出来。这可是最好的结局了。”
“妹妹你稍安勿躁。”宋恩又拍起了胸脯，说“我跟兰翎长说了，为了妹妹我可以再出些银子，他呢，也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也愿意再到县衙活动，争取早点儿把那小子赎回来。”
“你哥哥说得没错。”兰翎长色眯眯的看着小荷花说“小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为了小妹妹，我即使丢了这顶官帽，也要把人给你捞出来。”
此时小荷花除了相信，寄希望于宋恩，兰翎长，也真的别无选择。
宽儿自从被投入炮局胡同死牢，才真正领教到，人们常说的人间地狱是个什么样子。
待在牢房里，除了狱卒进进出出打开走廊大门，提着马灯走过时，能见到一丝光亮，人在牢房里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总是两眼一抹黑。
宽儿这几年苦日子也没少过，但进来之后才发现，过去饥寒交迫漂泊的生活和这里相比，那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牢房里的伙食是一天一顿，半生不熟的窝头里面不知掺了多少沙子，一口下去能把门牙硌掉。
时值隆冬，最让宽儿受不了的是这里如同冰窖；既没有铺的，盖得，到了夜里只能和狱友挤在一起，抱团取暖。刚迷瞪一会儿，就被刺骨的寒气冻醒，再也睡不着了。
没进大牢之前，宽儿只听说死罪的犯人都是秋后问斩。这两天他才知道，凡是在炮局胡同大狱里的人，死期是由刑部，狱头随时可以勾选生死簿的。
他们就是这里的“阎王爷”。
宽儿待了几天，就亲眼见过白天一般在午时后，或是在天放亮的时辰，几个狱卒来到不同的监舍，提人，只要额外端来一碗带一块儿生肉的饭菜，送到哪个人面前。也就意味着此人，也就很快成了刀下鬼了。
黑三告诉宽儿，这些未经正式宣判，秋后送到菜市口候斩的人，要么是得罪了朝廷命官的人，要么是仇家贿赂了狱头，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我们是不是都得在这儿等死啊？”宽儿问黑三。
“只有一种人能活着出去。”黑三说“狗皇上开恩。”
见宽儿蔫头耷脑不说话了，黑三笑了笑。
“别怕，咱们这些人还得等半年呢。”黑三说“没准儿老天爷能开眼，这都说不好。你该吃吃，该睡睡，别想太多。”
黑三话说的轻巧，可宽儿心里倍儿清楚，等待他的命运，也和那些被拖出去人的下场不会有两样。
这几天，宽儿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就是其中一个狱卒在发窝头时，总会给黑三多上一个半个。
黑三会用手先掰开看一眼，然后把多出来的窝头，不是分给宽儿，就是让给他身边的一个大汉吃。
夜深人静时，宽儿憋不住问黑三是怎么回事儿。
“等有了准谱，我会告诉你。”黑三悄声说“你也别声张，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