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不堪
第162章不堪
美人儿如玉。出入在这条朱雀大街上的人非富即贵，然而所有人在看到娉婷而来的柳白鹭时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词汇来形容。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柳白鹭有些拘谨，她略略低了头同身后落后两步的两位宫女说话：“还未请教两位姑姑名讳。”
面色和善那位宫女含笑道：“我叫芳眉，这位姐姐是秋纯。至于我们先前的名字，入宫太过久远，已然忘记了。”
如今宫中的宫女们有两处来源，一是犯官家眷有些被罚没为奴的，进宫后大多去了宫奴院或者浣衣局等劳苦之地，若是家中有些关系人脉的，进宫后也可为一般宫女，伺候主子。二是每隔三年便会有一次全国选秀，为皇帝选妃充盈各处空虚的宫殿，这个选秀同那第一名媛评选不同，只要相貌端正，无疾病，无难言之隐，例如狐臭脚臭等便可入宫参选。若是有那造化，便可为候选的妃子居入掖庭宫从此踏上漫漫争宠之路。若是伶俐能干的，自是可以被各处娘娘们选上当一宫宫女，当然，大多数还是被充入各处宫中做些粗活。
宫中的宫女们每五年放一次，年满二十五岁之人均可申请出宫，到时候是去是留全凭自愿，自然，这个自愿也是有着极大的水份的。
如今还不足五年放人之数，所以柳白鹭要进宫去求，这得了太后的允准，出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秋纯芳眉言说忘记了原本的姓名，或许是不愿说，或许是犯官家眷年幼入宫真的忘记了，无论是哪一种，柳白鹭都不打算深问。
她只含笑道：“两位姑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齐家如今虽然没落了，吃住上可能比不得宫中，可也断断不会委屈了两位姑姑的。”
秋纯芳眉对视一眼，芳眉笑道：“宫中规矩大，不比外面自在。说句大不敬的话，有多少人想出却出不来，如今我们姐妹二人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纵使粗茶淡饭，我们也是甘之如饴。”
柳白鹭微微含笑，与两人轻声细语的说笑着，渐渐的她放松了下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看的众多路人不由驻足看着这一行三人。
“柳姐姐，怎生是你？”
柳白鹭循声望去，凤凰楼的硕大匾额就在眼前，门前数级高高的石阶下一辆华贵的马车停驻，车帘被人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双眼睛，她微微一笑，轻甩袍袖绚丽夺目的镯子与刹那间一闪隐没在了素色的袖子之下：“为何便不能是我？”
“你，你怎么就这般走在大街上？”纵是在马车上，方钰也拿了帕子掩了口鼻，只在窗帘后头露出一双眼睛惊诧莫名地瞅着柳白鹭。
柳白鹭一侧头，笑道：“我怎么就不能走在大街上？你瞧瞧，那些人不也走在大街上吗？”柳白鹭指着大街上挎着篮子走街串巷卖一些特制小点的小姑娘与小妇人：“她们走的，为何我走不得？”
“柳姐姐，你与她们不一样！”方钰急匆匆下了车，后头的嫣红追上来给自家夫人戴上了帷帽，方钰拉着柳白鹭的手，掏心掏肺地说道：“柳姐姐！你是大家闺秀！如今又是官眷，怎能与那些市井小民一般走街串巷呢？”
柳白鹭掩口惊道：“我们往上数几代也是市井小民，难不成我们的祖宗也那般不堪吗？”
一句话将方钰噎的够呛，她舔了下唇转移了话题：“姐姐是要进凤凰楼吗？不若今日妹妹做东，我们买了饭菜回家去吃如何？相公今日回来了呢，他喜欢吃凤凰楼的凉菜，我特意过来买一些。姐姐许久未见相公了吧？相公十分想念姐姐呢。”
一连串“姐姐妹妹”的，这话听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柳白鹭是被抛弃的正室夫人，而方钰是如今志得意满的小妾呢，秋纯与芳眉对视了一眼，秋纯冷着一张脸上前一步略略屈膝道：“这位夫人，我们家老爷正在楼上等着我家太太，就不与夫人多言了。”她又转向了柳白鹭，道：“太太，圣上赐您的玉如意过后要送到府上的，您要亲自去迎，还是不要跟不想干的人啰嗦了。”
不相干！
方钰怒目圆瞪，可是她能跟皇帝相比吗？能吗？不过，玉如意？
她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那笑声铃铃穿透了帷幕，引人无限遐思：“我还担心柳姐姐呢，如今看来有圣上在，我的担心倒也是多余的了。”
“钰儿，该回了。”方钰笑声未落，那让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她的笑顿住了，缓缓转过身去。
柳白鹭顺着方钰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来人时她敛衽一礼，道：“周公子，今日能够得见正好，周公子的礼物妾受之有愧，周公子还请收回。”
柳白鹭自袖中掏出一方匣子，也不给周卫青，转手塞进了方钰的手中，那一抹翠绿在袖间闪烁，引得方钰不得不转目而望。
周卫青面色微动，道：“这是送与你的东西，你就拿着吧。”
“无功不受禄。”柳白鹭再次一礼。
周卫青面色变了变，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我知圣上赐予你白玉如意，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再说些什么，你自放心便是。”
柳白鹭仍旧是一礼，含笑的面容却肃然起来：“多谢周公子挂怀，妾的事妾的夫君早已处置妥当，不劳周公子费心。妾还有事，先告退了。”
柳白鹭对着周卫青与方钰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凤凰楼，一进门，便瞧见了齐裴云依着栏杆含笑看着她，柳白鹭开口轻唤：“夫君。”
方钰笑意盈盈的走到周卫青面前，一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道：“夫君，柳姐姐进去了，我们也回吧。”
她手中的匣子似是被遗忘了，周卫青怅然若失的点点头，跟着方钰上了马车。
凤凰楼斜对门的巷子里，一人收回了视线靠着墙壁喃喃道：“莫要以为有圣上的玉如意就可改变什么！圣上可是什么都没说！”
周府。
周福瑞大人夫妇设下了丰盛的宴席与家中诸人等待周卫青回来吃饭，然而等候了半晌却只见方钰一手握着一方匣子进来了。
周夫人起身问道：“钰儿，青哥儿呢？”
方钰扯出一抹笑容来，道：“爷旅途劳顿，去歇息去了。”
“你们不会吵架了吧？”周夫人见方钰面色不对追问道。
“没有。”方钰努力让自己笑的更灿烂一些，却让人看得像是要哭了出来。
另一桌的周雅雯周家六小姐周卫青的嫡亲妹妹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笑道：“我听说柳白鹭柳姐姐回来了呢。”
众人哗然，周夫人一拍桌子，怒道：“都给我安静！”
素来好脾气的夫人竟然发火了，众人哑然，周雅雯猛地闭住了嘴眼泪汪汪的看向了周大人。
周大人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青哥儿媳妇留下。”
“是。”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了下去，却也只有小辈们退走了，周大人的哥嫂弟妹等人却坐在桌子上纹丝未动。
周大人的哥哥周福生一介白身，如今是依附着二房这边生活，他的妻子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姓祝，周祝氏瞅着方钰手里死攥着不撒手的匣子掩口笑道：“大侄子一出门就是一个月，给侄媳妇带来这么一个匣子，里面莫不是什么宝贝不成？让侄媳妇这么舍不得撒手。”
周福生闻言拉了周祝氏一下，周祝氏扭头瞪了他一眼，仍旧看向方钰。
方钰缩了缩手，欲将匣子藏起来：“没什么的。”
周夫人眯眼睃了一眼周祝氏，对方钰道：“我们娘俩进去说话。”
周夫人言罢起身转身离了席径直往正院而去。
这是周家素来宴客的大厅，位于二门与前院之间，大厅后头就是一片院子，景色也好，如今夏季里在这里用饭也极为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