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你不是爱爬高涉险么，这回就在高处待上个够。”

小皇叔说着就即点了一炉安神香，复又走到他跟前，神情甚为认真道，“待这香燃尽了才许下来”。

他那疼懵了的脑子直到此时才反应过状况来，灼疼压在身下更是深刻的折磨，他实在无法安然坐住，也顾不得对这高度的惧怕，就即张牙舞爪地想去抓小皇叔，想他抱他下来，口中更是一叠声地连连认错，小皇叔却不管他，只与青枫道，“你看着他，若使哪里动上一下，就与他再加半刻钟。”。

随即再不理会他，只将要内官送来的文书札子放在案上，仍自取出那两段木枕跪直了去看，见他仍是无法安分，就道，“要是愿意以后几日，都想坐在这上面，就尽管乱喊乱动。”。

他哀声叫了一声，“小皇叔——”随即转向他的眼神有些清清凉凉的，看了他半晌还是温声道，“砚儿，不要再哭闹，有我陪着你。”

他为那清清凉凉的目光，浇得已然接受了自己这命运，却不想再度连累小皇叔，“我不要小皇叔陪，砚儿自己挨罚就好了，小皇叔你不要跪了——”。

“此事并不与你相关，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就只做好自己事就好了。”

他又劝说了好几句，小皇叔仍是全不顾他，只全神看着那札子，他也唯得“专注”自己这桩事，那灼痛不止不缓解，还更加明显，他实在无法坐住，就满脸惊恐地试探着问青枫，“你有没有在看着我？”。

“回殿下，青枫在看着。”

他又进一步试探道，“我要是意外掉下去，你能提前抓住我么？”青枫近乎无奈地回他，“可以”那他就放心了，而后就擡起半边屁股，将双手垫在腿下，尽量不去挨碰那硬硌凳面，隔一会子再换一边，又过了不多会儿，疼痛以外，手足都麻木了起来，那酸麻疼痛不断搅弄着他的神经，让他眼泪全然止不住地流，他又悄悄地问青枫，“你要不要去看看那香燃完没？”。

青枫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没有，殿下，还早。”。

“可都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了”。

“还不到半刻钟——”

“真的么？”

青枫像是也头痛，按着额头道，“真的”转即又擡头道，“殿下如今该担心的，不是那香燃完的时间，而是乱动加上去的时刻。”。

“我没动啊！”说着悄悄又换了一边道，“你看错了。”。

青枫又开始头疼了，而后忽而上前，将他的手从腿下拿起来，放按在头上，而后将他抱起，又将他放在高凳正中心——

放下去时，还很重，他感觉自己那屁股摔成了至少三四瓣，他怀疑青枫肯定是故意的，但苦于没有证据，他想将手放下来，可青枫不许，只让他抱着头，那他还用什么去垫？没一会儿就忍耐不住了，青枫再次按着额头道，“如是依着主子的说法，再这样下去，殿下未来两年，只怕都得在这上面坐着了——”。

而后就是全无法理解地问他，“殿下就不能忍一忍么？”。

“忍不了哇”

他听到这声就哭出声来，“忍不了一点儿”。

不是他忍不了，是这小身躯忍不了，怪不了他啊。

他这一声以后，不止青枫，就连小皇叔都开始头疼了，先看了看时刻，又按揉了会儿额角，与青枫道，“将内室桌案上那条镇纸拿过来”。

上两世的一些记忆登时涌入脑中，他吃惊地问，“小皇叔，拿镇纸做什么？！”。

可青枫只听小皇叔，而后就拿着那该死的镇纸，站在他身边，他只偷偷瞥了一眼，就觉身后一紧，一番权衡之后，他就不敢再动了。

但不敢是一回事，难受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相干，可他只能耐着性子往下熬，熬的克制不住浑身抖索，熬的克制不住热泪涟涟，小皇叔看都不看他一眼——

心中委屈无限，脑中胡思乱想，总算是等到小皇叔看完那些文书札子，那香炉里的香也都燃尽了，他见小皇叔缓缓起身，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又到他跟前来，忙得伸出两手去，“小皇叔，时刻到了吧？快抱砚儿下去——”。

“我的时刻到了，你的——”小皇叔看向青枫，青枫道，“实在太多次了，我就没再计数了。”没记不是正好，可以放了他了吧？可青枫又道，“只记着的次数，要到三个月以后了——”。

“怎可能？”青枫定然是在胡说，他急急向小皇叔道，“肯定算得不对，砚儿都没有动过——”。

小皇叔看着他，声色淡淡道，“你现在还在动”。

“就我过来这一会，你就赚却三日了。”

三日？那不可能，他半刻钟都不想坐了，他也顾不得高了，就往小皇叔怀里扑，却又为青枫抓了回去，按实了坐下，小皇叔闭目皱眉听他凄惨地叫了一回，而后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回来以前你若是能够不动，我就抱你下来好么？”。

他一个“不——”字刚出口，“不若，就按实际计算，在这坐三个月吧。”。

识时务的他，立时就改了口，“不是问题，不是问题，小皇叔，你去吧，我肯定不动——”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却又担心，“会不会很久？”。

“不会”小皇叔居然认真回答他道，“就将这些带去政事堂，谈论一些政事，而后去皇兄那里一趟，就即回来了。”。

他想了想，应该至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吧，他应该还能忍耐一下，又反应过来道，“可父皇不是说，明后两日不用来侍疾么？”。

“却无说今日”

可以这样理解么？

不论可不可以，小皇叔还是去了，他就在这与青枫讨价还价，青枫并是不为所动，后来大约嫌他烦，竟然出口威胁他，若他再是如此，他就先斩后奏，与他用镇纸。

那他肯定是，老实闭嘴，没回儿又忍不住了，青枫看出先兆，果断扬起了镇纸，他就只得继续闭嘴，可怜兮兮地抱头罚坐。

只等了，他感觉至少三四个时辰了，可青枫说是才两刻钟，多少时刻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皇叔回来了，他破涕为笑地伸出手去，毫无可信度地说，“砚儿一点都没动，小皇叔快抱我下来。”。

小皇叔与青枫相觑一眼，而后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同时瞎了的默契。

小皇叔只问青枫，“他说的可真实？”而后他就快瞎了，冲青枫使眼色使的，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青枫硬着头皮替他圆了谎，“真实”。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而急急向小皇叔再次伸手，小皇叔总算肯将他抱下来了，熟悉的清香扑入鼻中，让他瞬时沉溺进去，而后忘了他现在这样子，不活脱脱被挟抱着么？身后为一只手托着，一只手包着，而后还趁他不设防问，“动了几下？”。

“也没几下”

“那是几下？”

他真的脑子被大犬吃了，居然还真的算了算，“十几下吧，也不是很多。”。

小皇叔嗯了一声，“十几下，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但是很疼，可他大概傻了，越疼越往小皇叔怀里钻，以致一下比一下更瓷实，更顺手，完了，还舍不得，痛哭流涕地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