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窦赋修
送走殷姝与仁禾后,萧昭想了想,还是提起笔墨开始计划慈幼局一事。
方才殷姝所言,她信个九分,以殷姝品性,这慈幼局之事绝不是因想从她这里探知什么而交给她,而是殷姝确信,她能感切百姓艰苦,用心打理好此事。
这个殷家女公子,真是把什么都算到极致。
她心下无奈,笔尖未停。
光阴在笔尖流转,直到杨伯进来唤她用膳,她才发觉已然日末。
西风残照,斜阳压峰。
萧昭探出头瞧了瞧钱庄外,并无平时这个点便会出现的人影。
心下滋味莫名,转头便见杨伯摆好饭菜,一脸慈笑,估摸是看穿她心思,解释道:“主子他还有要事,约莫不会回来用膳了。”
萧昭脸一红,还好烛火暗,看不太出来,她手中空空,下意识摸向鬓间的木钗,感受到令人心安的粗糙感。
用完膳后,她接着开始算慈幼局用度,她原本并未学过算学,好在杨伯打理钱庄,有一番心得。
对她更是倾囊相授,她也学了点皮毛。
算至人数时,她一滞,人数尚未有定数,得寻个时间去与女公子商量一番。
余光瞥见烛火处人影,随着他动作,屋内也亮堂起来,萧昭以为是杨伯替她换灯油,头也不抬道:“多谢杨伯。”
人影一顿,随即响起磁性的嗓音,“我怎不知我长得像杨伯?”
萧昭闻言讶然抬头,“你怎回来了?”
男子俊朗的面孔显在光亮之下,语气冷淡,眸内暖意暴露无遗,正是窦赋修。
“我不回来,怎知你未等我一同用饭。”
萧昭现下脸红得彻底,好在杨伯此时送饭进来,她连忙催促他用饭。
自己则接着拿起笔毫算账,一室两人像极寻常夫妻一般。
窦赋修方拿起碗筷,不经意问道:“听杨伯言及方才有人来寻你。”
书案前的萧昭笔尖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点墨渍,真是可惜。
她回道:“是,正是我先前相识的一位好友。”
窦赋修眉间一动,不知信还是没信,状似无意地随口提及,“既是好友,便该多走动,自你我相识,我极少听你说起前尘往事,想来能被你称之为好友,应是关系深厚。”
萧昭思绪万千,干脆搁下笔,望着窦赋修。
“倒也不必,与我走得近,反倒连累她。”
自那日下青竹山后,她隐匿一乡间小镇,怕别人猜测她来历,她梳起妇人发髻,声称自己丈夫已逝,家中只她一人,便搬离那处伤心地。
街坊多是寡母,个中滋味她们也受过,对这个不大的妹子自是怜惜。
她安然在小镇生活了许久,自己身手还不错,便教着幼童一招半式,算作强身健体也好。
一日,她上山采野菜,撞见草丛中一昏迷男子,看样子伤的不轻。
而她也是暗卫出身,瞧得出男子身上伤口多是杀手所为。
天人纠结后,她还是将男子带回家中,好生照料,直至男子清醒。
他也并未着急离去,两人过了一段于他们来说都安生的日子。
窦赋修也想到此事,他抿抿唇,语气愧疚:“都因我。”
话本诚不欺人,胸有抱负的落难公子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乡野之地,于是向这位村妇提出告辞,身上别无一物,只有母亲遗物,一只普通的木钗。
他递予村妇,承诺凡她所求,纵有千般难,他定会去做。
村妇并未接受,只告知他日落之后路便不好走了。
窦赋修历经一世,自认万事不可动摇他,寐间辗转反侧,还是派暗卫去那乡野之地看望那位村妇。
自己则一日静立窗前,等着回信。
他不敢去,知晓心湖已因她而起,更不可多生羁绊,于他于她都好。
却没想,暗卫传回消息,已有人先他一步去往那地,当前镇上空无一人。
窦赋修短暂的慌乱之下随即冷静下来,让底下人排查是何势力,出于何种目的。
自己则带上贴身暗卫驱马前往,下马时差点摔了。
直至在地窖内发现她与全镇百姓。
只有漫天神佛知晓,他藏在背后的手不住地颤抖,发誓即使两人身份相距千里,她更是曾为他人妇,他也不再弃她。
于是同她说,自己仇家不少,若是想护这一镇安宁,她就需同他走。
他心里清楚,她最是心软,若是单纯论她安危,她浑不在意,可涉及身边之人,便是千万不能。
他屡屡被朝中那些言官骂狡诈多智,生平第一次,他想尽万般说辞,极尽话术,只是为了眼前的妇人。
如他所料,她答应同他走,条件是必须护这一方安宁。
为她着想,他并未要求她必须同他前往京城,京城波谲云诡,反倒害了她。
两人游历多地,她都未生出定居之意,直至落脚徽城,她很是喜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