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双栖蝶》
第60章《双栖蝶》
※半路学戏的武旦攻x戏剧世家的昆剧演员受
阮玉楼的父亲阮凛是戏校的老师,因此阮玉楼从小就学戏,但阮凛只让他学昆剧。昆剧与其他剧种不同,不同的戏有不同的表演、唱腔、开打。
阮凛独好昆剧。
戏校的孩子多是从小就受戏剧熏陶,祖辈是唱戏出身,或者是些成绩不好但有唱戏天赋的孩子。而余寒不属于这些。
余寒文化类成绩好,在市里高级中学排名前茅,他初一时来了戏校。
校长不收他,余寒就背着一套头面和戏服跪在校长家门外。
恰巧阮家和校长家在一个大院,阮玉楼从窗外望过去,正对上余寒一双清润冷厉的眉眼。
余寒长得瘦削,看不出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倒像是七八岁的孩子,整个人矮小,有些黑黄,头发杂乱,身上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除了那双眼睛。
如南天星投映在人眼中,清润,又带着点凉意,漂亮得让人动容。
阮玉楼拿了桂花糕给他,余寒背着武旦的头面,犹豫地看看他,又看看紧锁的门扉,咽了口唾沫。
“吃吧,阿爷他放你进大院,就是同意你进戏校学戏了。”阮玉楼将桂花糕塞这孩子手里,想要揉这孩子的头发,像父亲安慰他一样,给这孩子一点安慰。
可是余寒避开了。
阮玉楼尴尬地收手,余寒几口咽下桂花糕,着急说:“我一路跑过来的,头发上有汗和柳絮,怕脏了你的手。”
阮玉楼笑了下,重新伸手揉了揉余寒的头发,拿了木梳给小孩将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阿爷说你成绩很好,为什么要学戏?学戏很苦的,当武旦要练元宝顶、转包、背口袋这些特技软功,学武旦的,十个里有八个都坚持不下来。”
余寒说:“我不怕苦,我要学戏。”
阮玉楼比余寒大五岁,在普通中学念书,打算通过艺考进入戏剧学院。
白日,阮玉楼在大院里吊嗓,余寒就在角落里练跷功。跷功是戏剧基本功,就是绑上木质小脚行走,《荷珠配》、《翠屏山》、《战宛城》等戏里尤其考验跷功。
起初,余寒站不稳,阿爷就罚他不准吃饭,阮玉楼在旁边看笑话,时不时逗小孩儿玩,他在旁唱《桃花扇》,“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余寒站不稳,跌到地上,阮玉楼去接,余寒便跌进他怀里。
余寒身子轻,不太适合学武旦,阮玉楼三五不时就买烧鸡和醉鱼给他吃,身上倒是有了些肉。
练习跷功很难,余寒都咬牙坚持下来,跌到阮玉楼怀里,倒是觉得难受了。
阮玉楼身上是香的,不像是师娘身上的脂粉香,而是一种很好闻的香气,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于是情不自禁地在阮玉楼身上轻嗅了起来。
“嗅什么?”阮玉楼问他,将在街上买的半只烧鸡给他。
“你身上很香。”余寒接了烧鸡,说了声谢,一个利落翻身从阮玉楼身上下来,坐在旁边矮阶上,抱着烧鸡啃。
阮玉楼闻了闻袖子,只闻到了很淡的烧鸡味道,便只当孩子饿了想吃烧鸡。
过了两年,阮玉楼考上戏剧学院,需要在外住宿。
当时阮玉楼已经开始跟着阮凛登台,他唱的昆剧曲目里,以《桃花扇》这出戏最为出名。
闲暇时,阮玉楼在区里废弃的戏园子里练《桃花扇》,余寒就背着包去看戏捧场,包里塞满烧鸡和鲜牛奶。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饿得快,一背包的食物说吃完就吃完,饕鬄也不过如此。
偶尔余寒也会跑到戏台子上,跟阮玉楼搭戏,他尚未出科,唱腔上不去,阮玉楼经常摸着他的喉结,引导他发声。
余寒唱得脸红耳赤,经常使小性子唱到一半就翻身下台,到台下的角落里自己冷静,让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阮玉楼专心唱戏,并没有意识到余寒的异样。
阮玉楼二十二岁时靠饰演《桃花扇》里的侯方域大火,商演不断,于是到废弃戏园子的时间越来越少。
余寒经常在电视上看见阮玉楼,别人都起哄说他和名角成了师兄弟,未来可期。
余寒却不高兴,练功时经常走神出错,仿佛跌下来还能被阮玉楼抱着,从阮玉楼的衣兜里摸出桂花糕、槐花饼。
十七岁那年冬天,余寒第一次登台,出了错,被阿爷罚在大雪地里跪着。
阮玉楼回家过年,见他穿着一身单薄的卫衣跪在雪地里,就撑了把伞站在他身边:“学戏得心静,阿爷说你最近这段时间心绪不宁,心里装着事儿。要不然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事儿,我帮你出出主意。”
余寒闻着阮玉楼身上的香味,不肯。他跪得笔直,手却轻轻地拽着阮玉楼的裤脚,也不肯让阮玉楼走,他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情况?”
演出失败被阮玉楼知道,丢脸死了。
“谁让你一直不跟我联系,我想要知道那你的近况,就直接打电话问阿爷了,阿爷说得可详细了,包括你练跷功打盹,结果差点磕坏门牙的事儿都跟我说了。”阮玉楼浅笑着说。
余寒的脸红得像要滴血。
那天晚上,余寒做了一个梦。
在废弃的小戏园子里,阮玉楼在台上饰演李香君,他唱侯方域,情浓之时,他抱住了阮玉楼。
阮玉楼穿着绣有双栖蝶的长衫,他紧紧地将阮玉楼搂进怀里,仿佛要融入他的骨、他的血,鼻息间都是属于阮玉楼的香味。
梦境变得黏糊糊,潮湿得让人难以直视,戏台上的名角到了他的怀里,任由他欺压玩弄。
余寒知道这是梦,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在梦境要醒来时,他对阮玉楼说:“等我,我会追上你。”
他们才不是同门师兄弟,更不是朋友。
余寒考上戏剧学院时,阮玉楼得罪了权贵,被彻底封杀。
当初名满海市的《桃花扇》成了笑柄,阮玉楼珍藏在书房的那一柄象牙骨白娟面宫扇,成了压垮阮玉楼最后的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