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俗气小狗》
第4章《俗气小狗》
宋嘉理十八岁的时候,父亲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弟弟,叫顾缘。那孩子撑死也不到十四岁,肩膀微缩,一身洗褪色的衣裳让他看起来像一幅掉色的画,单调乏味。
偏巧宋嘉理的宠物狗lucky刚去世,他没来由的就将顾缘当成了lucky的替身,给他糖果,分享自己喜欢的游戏和自己的朋友,那点子对所谓脏小孩的不喜,他压到心底。
顾缘有点儿偷窃癖,到宋家的第一天他就偷了宋嘉理的领带,十三岁出头的他在全身镜前笨拙地系着领带,食指摩挲领带冷感的真丝面料,闻到一股绵长的佛手柑香水味。
宋嘉理这时候进来,他跟朋友打球,脚踝扭了,一见顾缘乡巴佬似的攒巴领带,便不住地发笑。
顾缘脸红,烫手似的松开领带,手心盗汗。
宋嘉理单脚蹦过去,却被地毯与棉拖鞋的摩擦力绊倒,身体前倾压倒顾缘,硬邦邦的身体撞击,顾缘乖巧地躺在地上,像被肆意摆弄的木头人。
宋嘉理坐起来,专心给顾缘打领带。
顾缘的嘴唇偶尔被宋嘉理的食指擦过,宋嘉理收回手居高临下打量他,笑盈盈问:“喜欢吗?”
顾缘呆愣地说:“喜欢。”
他喜欢宋嘉理看破不说破给他的体面,喜欢宋嘉理身上绵长的佛手柑香水味,也喜欢宋嘉理给他打的领带。
宋嘉理对顾缘的宠爱就像是对一只家养犬,饿了给吃的,孤独了给时间陪伴,顾缘十六岁那年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喜欢男生时,宋嘉理跟家人出/柜了。
宋嘉理被赶出家门,拎着个24寸黑色行李箱孤零零离开,顾缘穿着宽松白t恤,趿拉着拖鞋跟出去拽着宋嘉理的手,他楚楚可怜地挽留,说:“哥,别丢下我,我跟你一起走。”
那天阳光明媚,轻柔的风拂过铁艺花栏门,像被压抑的呼吸,重又回到顾缘胸腔里。
宋嘉理笑得明艳动人,伸手摸摸顾缘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两颗彩色水果糖递给顾缘,玩笑说:“别了吧,我一个人住,可没那么多好东西给你偷,你上回从我这里偷走的女士腕表,下次再见的时候记得还给我。”
顾缘偷过宋嘉理的衬衣、香水、高跟鞋——宋嘉理上大学后偶尔会女装。
年轻的时候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人在年轻时,总爱将那几百天跟爱人过得舒坦的日子当永远,宋嘉理也不例外。
他找了个男朋友,两年后,对方出轨,宋嘉理丢掉所有女装和跟前男友相关的东西。
晚上顾缘到他租的公寓找他,宋嘉理喝得烂醉,他捧着顾缘的下巴哄他接吻,顾缘拒绝,宋嘉理没劲地拿起玄关柜旁礼物盒里的糖果,撕掉糖纸放嘴里,纳罕道:“你真的好奇怪,你从小就喜欢偷我的东西,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原来我们不一样。”
顾缘从棒球外套衣兜里掏出一块蓝宝石女士腕表,戴在宋嘉理手腕上,他说:“宋嘉理,你从来没把我当人看,我们又怎么能一样?”
宋嘉理擡头凝望着顾缘,忽然轻声笑出来:“是啊,你也知道我把你当小狗,小狗,来叫一声汪汪给哥哥听。”
顾缘死死地握住宋嘉理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宋嘉理嘴角该死的两个酒窝,继/而埋头在宋嘉理的锁骨上重重地咬下去。
没有温/存,只有痛楚,顾缘凑到宋嘉理耳边,被压抑的呼吸从胸腔中缓缓吐出去,他哑声道:“汪。”
三年五载一天天地过,总会过完,一生一世也一样,日子都是一天天地过,多一天少一天那都不叫过日子,顾缘自那之后便住进宋嘉理公寓,两个人一块儿过日子。
顾缘跟宋嘉理一个大学,宋嘉理忙着毕业论文和实习,顾缘做好饭在家等他。
两人暧昧着,顾缘不主动,宋嘉理偶尔撩拨也没意思,只有宋嘉理窝在懒人沙发里睡着时,顾缘才会凑过来贴他。
顾缘人挺老实,脑袋靠着宋嘉理,握着他手虚虚抱着,扯一条毯子把两个人裹起来,像极了金毛喜欢贴贴又乖巧不敢凑上来的样子。
宋嘉理装睡倒进顾缘怀里,一睡就是一下午。
宋嘉理工作忙,顾缘从宋嘉理朋友那儿打探到宋嘉理最近有了新的追求者。
顾缘买了一屋子玫瑰,玫瑰里塞着糖纸做的小船,糖纸是他打小从宋嘉理那儿偷来的。
他希望他的小船能承载他的喜欢,漂到宋嘉理心中,玫瑰代表浪漫,他却是个俗人,只好买许多的浪漫给宋嘉理。
可宋嘉理那晚没回来,顾缘等了一晚上。小船在浪漫的玫瑰海里迷了路,顾缘早上打扫好他那一屋子俗气的浪漫,才敢给宋嘉理发消息,一段话删删减减,最后只好发——
早安,起了吗
他怕宋嘉理回他消息,又怕宋嘉理不理他。他的小船藏在垃圾桶里,他的喜欢藏在宋嘉理的专属聊天框里,都挺惨的。
宋嘉理快中午才回他:“加班,快死了qaq,要吃小狗做的咖喱饭。”
顾缘的小船又重新起航,垃圾桶也堪比太平洋。
宋嘉理回家跟他吐槽工作上的事情,律所事情多,明天就要跑法院。
宋嘉理睡着,顾缘偷偷地亲他。
醒过来时,宋嘉理没找到顾缘,沙发上落着片玫瑰花瓣,他怔忪盯着,然后在垃圾桶里找到亮晶晶的糖果纸小船。
顾缘上完晚课才回公寓,蹑手蹑脚以为宋嘉理在隔壁主卧睡了,等他迷迷糊糊洗完澡钻进被窝,才注意到被窝是暖的。
宋嘉理睡着了,怀里是亮晶晶的糖果小船,顾缘没叫醒他,只是鼻子埋在宋嘉理肩膀里,酸酸的,他的浪漫太俗气,但还是想用俗气换到宋嘉理的喜欢。
偷窃是他偷偷喜欢宋嘉理的原罪,但他不想再偷偷喜欢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