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
吸引
进去时谢桥正在画设计稿,办公室窗帘半拉着,挡住一半昏暗日光,灯开着,照在他身上有种冷玉般的质感,梁梦洲放轻脚步,盯了他一会才问:“我现在过来打扰你吗?”
谢桥擡头,才注意到他进来,眉心的竖纹倏地舒展,变成一个明艳的笑,像被春风吹皱湖水,温柔又多情,放下笔说:“我以为你要六点才来。”
梁梦洲将多肉放他桌上,往沙发上一靠,翘着腿说:“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但今天嘛,出了点小岔子。”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谢桥不会介意他是无业游民吧?金主捧人也要人本身是潜力股才行,可他现在被封杀了啊。一股奇异的危机感迅速产生,大有燎原之势。
于是他又放下腿,挤出一个纯良的笑说:“多肉,路上买的,喜欢吗?”
“喜欢。”
话虽这么说,但谢桥没有看那多肉一眼,就好像那是个无足轻重的摆件,只绕到梁梦洲面前,卷起他右侧的裤腿,摸着上头已经收拢成一条细线的疤说:“留疤了,我不知道你那么能打。”
好好说话,离这么近做甚?
梁梦洲心跳加速,拍掉他的手说:“热搜你看到了?你不知道的事多呢,我要事事都向你汇报吗?”
谢桥在他小腿亲了一口说:“不用,晚上送你个礼物。”
“喂你——”梁梦洲像触电,忙缩回脚,叠到左腿下,盯着他问,“什么礼物?
“回家再说。”
这么神秘?梁梦洲转着眼珠子想,不会是要睡他吧?明天行不行?他今晚有大事呢。
谢桥已经走回办公桌前,把笔记本朝他一转,说:“顾曲的衣服已经设计好了,来看看。”
“哦。”
小腿打着摆子走过去,就看电脑上静静躺着一幅3d画,光静止状态就漂亮得令人发指,里衣是月白直领对襟短衫加同色下裙,短衫袖口收拢,搭配雪灰色直领对襟长衫,外层又叠了件绣着灰白纹路的闷青色外氅,下摆藏着细细密密的暗纹,精细规整,流光暗藏,有种精雕细琢的美感,他甚至在一旁画了支梨木簪搭配,没有一处细节不藏着他深沉的用心。
梁梦洲看得投入,忍不住摸了摸,不知道点到哪里,画面上就显出密密麻麻的名称和尺寸,一眼望去跟小芝麻粒似的。
一旁谢桥伸手,点回去说:“外氅原本要选浅色,后来觉得青色更适合你,就改了。”他放大外氅,指着上头漂亮的纹路说,“这些是琴弦,也符合顾曲用琴弦当暗器的习惯,你觉得怎么样?”
“喜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转着鼠标恋恋不舍地问,“什么时候能做好?”
“一个月左右。”
“嗯。”他放开鼠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热搜的事还不知道怎么解决,但他已经开始舍不得。
一起坐电梯下楼时,梁梦洲恹恹的,谢桥捧着多肉,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问:“在想热搜的事?”
梁梦洲垂头不看他:“有什么好想的,就那么回事。”
帕拉梅拉驶出地下车库,谢桥的声音沉稳有力:“我联系了酒吧,找他们要当时的视频,另外也在找当时载我们的出租车司机,会尽可能还原当晚的真相,别担心。”
“我不担心,是姜欣担心,眼看我今年有点水花了,又是空梦一场。”
“如果不当明星,你想做什么?”
梁梦洲的手指放在窗边敲了几下,看着窗外说:“可能会当钢琴老师?还是别了,误人子弟,我以前的钢琴老师总说我沉不下心。”
“那滑板呢?还有射击、潜水、马术、高尔夫……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梁梦洲偏过头看他:“你知道有点多。”
“略懂。”
“什么时候学的?”他轻声问,像是怕惊扰什么。不像上次谢桥提到钢琴时意外,他觉得这次他是想告诉他什么,隐隐有些期冀。
“六年前。当时我的生活是一滩死水,就去学了。但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我永远都会被这种人吸引,所以想成为这种人,以便在最合适的时间,被我想要的人看到。”
“‘想要的人’,是谁?”又是那个前男友吗?他的心又沉下去……我上辈子真是个罪人吗,又要遭一次罪?
谢桥却笑着岔开话题说:“你无聊时可以找我陪玩,是给你不晕电梯的礼物。至于今晚的礼物,其实不算奖励,而是因为我欠你一句抱歉,和一句谢谢。”
“……”梁梦洲垂下眼,摸着胳膊说,“用不着,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会救的,可能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救赎游戏,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
谢桥没说话,梁梦洲也没看他,错过一旁的人深邃的眼,他只是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明明想远离他,却总是忍不住靠近他……”
小北山不远,很快就到了,等电梯时梁梦洲的心又开始上蹿下跳,开始想直播的事怎么和谢桥说,他会觉得他矫情,还是会让他再等等?可他不想等了。
直到电梯开门,梁梦洲才意识到,他真的很想有人能支持他。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今天他确实被伤害到了,很难过——上一次被封杀是打了付书明一拳后,但对于这种事,永远不可能一回生二回熟。可谢桥刚才还在提他六年前的白月光,他没追上的前男友。那自己算什么呢?
电梯开门,他先一步迈出对谢桥说:“礼物你先别送,我要做一件事,万一闹得不开心,你再送。”人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吧?
“什么事?”
突然口干舌燥,他进屋倒了杯水才说:“直播,我想把酒吧的事说清楚,到时候我去书房,你随便,别进来就行。”
“为什么?我不能听?”
梁梦洲烦躁:“我这不是怕你露脸吗?”还不知道直播状况如何,万一他没忍住骂起来了呢?他的形象还要不要啦?
“旁听也不行?”
“等等,”梁梦洲擡头看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这么做可行?”
“为什么不行?既然决定了,尽力做就好。”
“尽力去做吗?”像被什么东西抵住背,他心底升起一种难以诉说的踏实感,瘫在沙发上,枕着靠背,四肢大开,像被海浪拍扁的海星,看着天花板想:“失策了,当初说包养就该签个合同,三年起步,没有试用期。”
谢桥站在沙发平坦的靠背后,弯腰亲了亲他的眼睛,问:“怕吗?”
梁梦洲的心都在颤:“哈哈……怕,怕死了。”